不速之客（上）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281

文/韦步峰

远远的，军营里的人影就多了起来。等到我们再回到之前歇脚的地方，忽然看到那老师傅脖子上挂着的相机皮套已经摘了下来，而且很分明，是刚照了相的样子。

我大吃一惊。

——不是今天天气不好，不适合拍照吗？

哦，我顿悟，同行是冤家啊。我马上后悔跟他闲聊时主动透露过自己也来照相的真实意图——不过，实话实说毕竟没有错。

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怨恨的情绪，对老李说：“看样子，那人没说实话，既然如此，咱们也试试。”

老李自然赞成，立刻忙着帮我截拦顾客。

正巧，有两个个子不高的小伙子忽然对我俩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很友好地走了过来。

“是来照相吗？”面容白皙的一个主动开了腔，“怎么不照？”

我忙不迭地答应着——对是不速之客的我来说，初来咋到，最惧怕的莫过于长时间的无人问津。

我破天荒地笑容堆在脸上，迎接了他俩的好奇。

两个小伙子，一个来自江苏，一个来自湖北。他俩都是来此学习卫生员知识的。

经他俩介绍，以营房中间的大道为界，西边是厨师班，培训部队里的专业厨师，由烟台市劳动局负责考核，颁发各种等级的厨师证，一句话：培养军地两用人才；而东边相对的开放一些的区域，则属于师部下辖的的卫生部门主管的，卫生员短期培训班。

——他俩属于后者。

“学卫生员，有意思吗？”我问。

“当然没意思，”红脸膛的一个年轻人立刻接口道，“混日子呗！”

我心里隐约一惊，“混日子”这样的世俗意识，怎么会出现在军营里？而且经由这么年轻的人说出来，就不得不令我顿感有些落寞了。

本想多说几句，但我还是忍住了——我不是来从事说教的。

“多少钱一版？”在交谈了几分钟后，白皙面子忽然说道。

我一面拉开架势，用镜头对准了他俩，一面说：“三块。”

“嗯，跟那老头一个价……”

“或许我没有那人照得好呢。”我显然是在客气。

“没事，好不好，都是玩呗。”还是白皙面子抢了话题，并且悠闲地点了一根纸烟，又问我，“抽烟么？”

“哦，我不抽。再给你俩没人拍一张单人的吧。”

“好！”红脸膛说。

“我没钱了，你要是请客，我就照。”白皙面子笑着说。

“行！正好我妈前几天来信，跟我要照片。”

“要照片干嘛，给你介绍对象啊？”

“我哪知道，反正信上说，是想我了……”

在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中，我总共照了三版。看看再无新买卖可做，索性决定打道回府。

路上无话，我们很快回到校园。

老李回家睡觉去了——他有下午睡觉的习惯；我则忽然有些坐卧不宁起来，瞅着相机发了一阵呆，最后腾地一下站起来：

去冲洗。

当我骑着自行车赶到城里的彩扩社，天光似乎晴朗了许多，早先挤压在半空中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许多。

“哈哈，你怎么忽然幼稚了！”我告诉老张那老师傅的说辞，他大笑，“这样的天怎么可能不适合照相呢。”

“是啊，阴天拍照，人物的脸上没有阴影，光线均匀，拍出来的景物很柔和呢。”薛姐一边从冲卷机里取出冲洗好的胶片，一边朝我莞尔一笑。

“哦，”我有些颓然的样子，“他挺坏的呢。”

“他照相很多年，但拍照技术很一般，照我的看法，你应该很容易就超过他了。”张建民语重心长，一边抽着纸烟，一边说道。

薛姐在旁边对我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

不一会儿，我的三版相片——共六张——就洗好了。

“你看，这颜色多鲜艳！”张建民接过照片，接连赞叹道。

那颜色真的很不错，比我预先料想得要好得多。不单单法桐的叶子绿得逼人眼，两个小伙子的脸庞也圆润得可爱。

“我给你用的是柯达相纸，而且还稍微加了点柔光——说到底，还是你光圈、快门选择得好，一般人不敢用这么慢的速度，怕手晃动。”薛姐也在一旁赞叹着。（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