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无边（下）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268

文/韦步峰 

“看来，还真不如那次空手套白狼过瘾——”我说。

“你指的是往楼顶上灌沥青那次啊？”老宋马上会意。

“什么楼顶，什么沥青？”那人惊异地问道。

外人自然不知道这件事的详细，我和老宋则相视一笑：“哈哈……”

一个星期天，校园外的公路上发生一起较严重的交通事故。

一辆满载工业用沥青的罐车，在绕过校园外西北角那个弯道的时候，由于车速过快导致失控，没有及时转过弯道，直接飞下公路，将学校的院墙撞塌了。

那院墙实在太长了，一律用了廉价的空心砖垒成，一处坍塌，拉倒了一大片。

油罐车侧卧在操场西北角的空地里，罐体内的沥青倾泻而出，将原本低洼的空地形成一片黑色的汪洋。

——墙倒非同小可。

姜校长闻讯，骑着他的小摩托车急匆匆从家里赶来。站在断壁残垣前，他的神色很凝重。

没人知道他跟对方做了什么交涉，只是到最后，他喊来了李晓全。姜校长在对方一份文件上签了字，李晓全随身携带的提包装满了现金。

作为观众，我们当然大快人心——毕竟学校的院墙被撞倒了，得点赔偿，再正常不过；也很为姜校长处事的果断而拍手称快——效率极高。

至于李晓全包里装了多少钱，没人知道，除了他们俩。作为观众，我们很快称奇了：对方用起重设备将油罐车刚一吊走，正在盖实验室的孙工头马上从工地抽调了三五个瓦工，不到一下午的时间，坍塌的院墙就又重新屹立在公路旁了。

——神速！

但那汪洋依旧在，尽管害得它的周围几乎寸草不生。

几个月后，一个神秘人物出现了。

他找到姜校长，表示愿意购买那些沥青。姜校长当即拍板——卖！

这一次，很多知道了内幕，因为那生意人并没有回避在场的观众，姜校长也没有来得及委婉。对方出的价格实在太诱人了——六千块。

很快，那生意人找来泵车和油罐车，在那些闲置的沥青边上一阵忙活，装满了油罐车，扬长而去。

姜校长围着依然剩余不少的沥青池旁边转了几圈，当即又有一个果断的决定做了出来。

——往楼顶上浇灌。

那三层的小黄楼的建筑质量实在太差了。

除了每间屋子地面都有明显的裂痕，几乎所有的窗台上的水泥都松动，只要谁不怕手指磨得疼，三五下，就可以在那上面抠出一个洞，散落的混凝土簌簌往下掉。

楼顶早就开始漏水，下雨的时候，外面下大的，屋内下小的。记得我住西边男教师宿舍的时候，还专门为接空中低落的水而去集市上多买了两个崭新的塑料脸盆。

上到楼顶，需要攀爬三楼阳台附近的“天梯”。

姜校长在全校物色了六七个年轻力壮的男教师，利用星期天的时间，赤脚、光脊梁，从沥青池担来沥青，拎到三楼，再用一只手拎着盛有沥青的皮桶，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天梯”往上爬，就要到达那方形洞口上到楼顶的时候，上面便有人伸手将皮桶接过去，转身倾倒在楼顶上……

大概姜校长考虑到我要在家帮助小唐照顾孩子，并没有安排我参加。等到我闲着没事逛游过来，他们的行动已经接近尾声。

看到他们一个个都几乎成了沥青人，就连脸上都沾了不少沥青，我连忙调侃他们。但他们很快就有资格在我面前显摆了——每人竟然分得了50元。

“如此一来，你们的校长岂不是赚大了！”那人惊愕地说。

“是啊，墙不能白倒啊。”宋延昌用牙齿咬着纸烟，歪着嘴角，笑嘻嘻地说。

那人将刷涂料用的滚子在水龙头上清洗干净，放进盛有清水的桶里，坐在水沟边上，吐一口烟雾：“便宜赚得太大，真的不好——这好比一个正在游水的人，一路游泳一路拣拾了太多的金钱，怕是会有生命之忧呢……”

我猛然一惊，心下暗暗称奇：这是一个刷涂料的民工能说出的话吗？（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