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释重负（下）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255

文/韦步峰 

众人七手八脚，忙着让儿子趴在小唐的胸脯上，将乳头塞进他的嘴里。真是奇怪，儿子似乎很快找到了感觉，一刻不停地吮吸着小唐的乳汁。

一旁静静看着的我，有些看得出神。

——此前也见到过别人的孩子吃奶的样子，但全然不知道在正常吃奶之前，还有如此一出的上岗培训。

小家伙的四肢都很粗壮，才半天工夫，那些褶皱已经逐渐在褪去，留下平滑而圆实的样子，好看极了。

每每关注到孩子身上，总能遇见小唐仰视过来的眼神。那是她从未有过的神色，也是一个女人升级做了妈妈之后特有的柔情。

“他真有力气！”等到屋子里安静下来，小唐轻声说。

我知道小唐话里的意思，就有些调皮地趁孩子安静下来的时候，将手指头放在他的嘴边。小家伙立刻含住，很有节奏地用力吸了起来。我仿佛感受到，他的嘴里正有牙齿在长出，还有小小的舌头，跟过来做着辅助吮吸的动作。

感觉手指有些痒，我赶紧抽了出来。

“哎呀，你慢点，拽坏了他的嘴啊！”小唐见状，急急地说。屋子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意外的大声音吸引了过来。

我的脸一红：“谁让他不分青红皂白，给了手指也吸……”

小唐的脸，也是一红。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忽然又说：“从今天开始，咱们家里就不再只有你和我——他来了，真的来了。”

“是啊，”我答应一声，又将视线转向儿子，伏身在他的耳边，“儿子，快快长大，我会教给你写字，写毛笔字……”

“快别打扰他睡觉，还毛笔字——到他长大的时代，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毛笔字呢。”

“怎么说的呢，”我一脸的严肃，“毛笔字早在新石器时代就已经出现了，要淘汰，早就淘汰了——如今的几年、十几年难道胜过几千年？”

“哈！”小唐笑了，“又像一个好斗的公鸡了——我不给你争，随你教他什么吧，只要他愿意学……”

“要不要一并送给相医生个红包？”妈妈手里捧着三姨急火火送来的一纸箱染了红色的鸡蛋，问我。

“干嘛给红包？”我转头一句，“接生是她们分内的工作，我们来住院，也是付了钱的，缘何还要搞这些小动作？”

还在我愤恨世风日下的时候，妈妈已经将鸡蛋送去了护士办公室。那里的护士们也都说着祝福的话，说得妈妈乐得嘴巴都合不上。

傍晚时候，因为知道我不回单位，妈妈说不放心一个人待在家的爸爸，乘坐公交车回去了。

六个铺位的病房里，只剩下三张床有人在用，空出来的床铺，也就成了陪床人偶尔借来休息的绝佳之所。

“哎，9号床出院了呢。”一边喂奶，小唐忽然说。

“没事了，当然要出院，难道还要常住沙家浜啊……”

小唐故意装着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正色说：“不是啊，你知道那女的生了女儿之后，心情一直不好。”

我也想起，剖腹产的9号床的产妇，从手术台下来的时候，被割开了的小腹上的刀口很长，很长，横着贴着的白色胶布，形成一道分明的斑马线，一直延伸到私处。

“产后，她的公公来了，”小唐继续说，“得知生了个女孩，立刻转身，扬长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疾速扎了一下：生个男孩，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或许，人家有重要的事情，只是路过，探视一下就走而已；也或者，人家婆媳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和睦，媳妇生产，碍于情面，赶来装装样子……

在我看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真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母女平安——这比任何世俗的眼神和说辞，更重要。

——谁都知道，生孩子，是女人生命的一道关口。（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