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忡忡（下）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251

文/韦步峰

老远，透过公交车的窗子就看到了小唐的身影。眼见着公交车拐过人民医院西边的十字路口，我赶紧跑上前去，接住了正艰难走下车来的小唐。

——身后，跟着拎着大包小包的妈妈。

见到我，小唐的脸上立刻荡起复杂的神色——有欢喜，也浸着担忧。是啊，小唐不见我已经三天了。

如果不是临产前需要格外照顾，她绝对不会独自一人待在我的老家，守着我的父母。毕竟，距老家不远，有一个看上去还算值得信赖的乡镇医院，姑且不论那里科班出身的医生的医术高明与否，单是那里的医疗器械，就是刘医生的私人诊所所不能比。

据说，越是靠近预产期，危险越容易出现。正是基于这样的担忧，小唐终于忍着自己的性子，离开了我的陪伴，离开了她视为安乐窝的家。

如今见到我，自然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近感，但迫于自己身体的笨重和车来人往的大街上，就只能用她只有我能读懂的眸子，传递她的感情；忽然又想起此番自己出现在医院门口的使命，又立刻怀着忐忑了。

交了押金，办理完了住院手续，小唐安稳地躺在医院产科病房里了。我长长松了一口气，挨着小唐的病床，坐了下来。

“怎么这么急？”终于有时间私下交流，我想起爸爸打到我单位去的紧急电话，连忙问道。

小唐一脸的从容，一把抓住我的手：“疼得越来越厉害，我害怕……”

“嗯，现在好了，有医生和护士在陪伴，你完全可以放心了呢。”我宽慰她道。

“可是现在又不疼了……”小唐的脸一红，转头看一眼正在病房里跟其他床的家人闲聊的妈妈，“该不是真要等到两天后吧。”

预产期在两天后，为了保险，我还是决定一定要在县医院接生。我老家那所乡镇医院，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只能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不值得真正以生命相托付。

如今，小唐终于平安到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当天夜里，我没有赶回单位。

——生孩子不分白天和黑夜。

“你就是子时生的。”我妈说。

两个人陪床尽管是明显的浪费，但妈妈还是愿意守在病房里，没地方躺安稳，就勉强在小唐脚底下的位置趴上一阵，而将空出来的邻床让我去躺。

尽管已经过了中秋节，但蚊子依然残暴，常常吹着尖利的喇叭，在我耳边骚扰，制造令人烦躁的气氛。我喊醒睡意朦胧的妈妈，示意她过去躺会儿：“我想出去走走。”

待看着妈妈拖着疲惫躺下后，我拉开了病房宽大的房门。

“你去哪？”小唐的声音。

我赶紧走过去：“有些燥热，我想出去走走。”

“我也去……”

看着小唐明显流露出来的几乎是透着哀求的神色，我点点头：“好吧，不过，你可要当心。”

下了电梯，我牵着小唐的手，缓步走出住院部大楼，眼前就是闪着各种灯光的夜的世界了。

小唐深吸几口气：“房间里的气味真难闻！”

“这里的空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看前面门口那里，正车水马龙呢。”我说。

“外面就是比屋里的空气好嘛。”小唐用了有些撒娇一般的口吻争辩道。

“我知道，你是离不开我……”我还没说完，小唐的身子就忽地靠在我的胳膊上，我陡然一惊，连忙说道，“当心点！去那个大花坛边上坐坐吧。”

刚走几步，我忽然停住：“那里肯定有蚊子，还是远离有草有树的地方吧。”

“这里除了楼房就是树，能去哪里？”

“慢慢走走呗。”

我们在已经濒临废弃的老门诊大楼前的台阶上坐了很久，眼看着医院院墙外面的车流逐渐稀少，那些本也有些慵懒的路灯，也纷纷闭上眼，眼前的世界，只剩下远处楼房里依旧亮着的灯光。

“要是孩子生不出来，怎么办？”小唐突然问道。（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