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与底线的距离

文/韦步峰

一辆豪华的别克正停在加油机旁。它的主人，与加油员热烈地谈论着看似彼此都很感兴趣的话题，旁若无人。我的车头紧挨着别克停下来，别克主人眼睛轻轻一瞥，里面似乎闪出悠然的不屑。

我不去看他们交谈，转头看到向右边远处的自助加油机旁边，正有一辆面包车停在那里。

要是我的加油卡里充了钱就好了，至少每升能省两角钱呢。我又一次后悔起来。因为家里装修，往返于新房和单位之间的次数，明显增多，刚注满油没几天，油表的指针就已经濒临红线。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装修不知道花钱比流水还快。原本饱鼓鼓的手包，在付清了装饰材料款，预付了刮腻子材料款之后，就明显干瘪了下来。

——这钱，花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但已经上了快车道，不花，又不心甘。我有些无奈地想。

“笃，笃，笃。”有人走过来敲我的车窗。

——刚给面包车加完油的小伙子走了过来。

我放下车窗：“什么事？”

“我给你加200元的油，你给我200块钱——公司的油卡，想套点现钱用。”小伙子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用了探寻的口气对我说。

这样的事，几乎不用快速转动脑筋就都明白，对我和小伙子来说，都有便宜可得——小伙子说得也是实话。

但我随即一摆手，缓缓将车窗升了上去。冷冷地看着前方的别克车屁股，全然不再去看窗外小伙子失望和惊愕的神情。

便宜，很多人愿意得，但今天，我拒绝了。

——这是小伙子惊愕的原因。

但他不知道，促使我很快做出拒绝选择的，是我陡然间心间涌起的正义感。

假如小伙子和我得了利益，受损失的，不是加油站，而是小伙子所说的他的公司。为了个人的利益，损失了他所谓的公司的利益，这跟偷盗没什么两样。

我不会为了区区六块钱，就可以将我自恃高雅的灵魂出卖——这恐怕也是小伙子始料未及的吧。

忽然间，我心中升起一丝快慰。

轮到我加油，我从重新停好的车子上下来。

女加油员悄悄问我：“你为何不用他的加油卡加油？”

“我为何要用？”

“其实，你用他的加油卡，对你有好处——至少能省两毛钱呢。”女加油员解释道。

“我何尝不知道有这好处，但我不喜欢这样做——那加油卡不是他的。许是偷来的；即便真的是他公司的，那我岂不是偷了他公司的钱！”

“嗯，也对！”加油员抬头看了看我，笑了，“很多人这样套取现金……”

“你们应该管，但你们不去干预，也只是因为没有损害了你们加油站的利益。”我幽幽地说。

其实我还想多说几句，但看到她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到我的油箱口，似乎并没有要听我说下去的兴趣，我将要说的话，咽了回来。

——她们已经在默许这种现象了，说了又有什么用！

加完油，我快速驶离了加油站。

但脑海里还萦绕着刚才的那一幕。

——我后悔没有用手机拍下小伙子所驾驶的“鲁G”车牌号，转而又陷入沉沉的思索。

利益当前，太多人不会在意自己曾经或者明白应该具有的道德底线。只要有利益可占，什么公理、法律、道德标准，统统被抛到脑后，先得了既得利益再说；仿佛那些明晃晃的公理、法律、道德标准，跟自己丝毫不沾边，只是为约束别人而制定的。

——这也是社会风气持续萎靡，困扰有良知国人的根本原因所在。

丢掉了做人的操守，很容易变成追逐利益的贪婪者，放弃了最基本的做人底线，也就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事了。

——只要能够获取利益。

这之间的距离，实在太短，太短，度量它的单位，不是毫米，也不是微米，只是一瞬间。

忽然想起，在加油员询问我不接受便宜时，自己说的那句话：

我不惯这类人些毛病！

——说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