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为谋（下）【小说】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241

文/韦步峰 

那个声音，又莫名其妙地响起：

而在二十年后的一个黄昏里

有什么是与那夜相似

竟尔使那旋律翩然来临

山鸣谷应  直逼我心                  

回顾所来径啊

苍苍横着的翠微

这半生的坎坷啊

在暮色中竟化为甜蜜的热泪

那洁白的衣衫，那充溢眼前的香气，那熟悉的夜的风……都是我曾有过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而今忽然再次出现，自然会令我心动不已；然而很快，又发觉正有什么东西，让我终于找寻到眼前的热望，并不是我记忆里的模样，似乎掺进了许多原本并不属于我的东西，是杂质还是陌生，是惊愕还是遥远……纠结起来，竟也生出一些气恼，直至萌生烦躁。

我并不是要找一个当年遇到过的她的替身，也不是执意要从自己真实的生活里再生出一些事端，但身不由己，从前的记忆也只能是记忆，想重回，已是遥遥无期。

带露的清晨，泛着黄色斑点的杨树叶子撒落一地。它们正微微翘起褶皱了的身躯，仿佛正在执着地捕捉那风的清新和露的清凉。

我手握一把扫帚，轻轻地，将甬道上数不清的叶子扫动，堆成一堆堆。

“唰——唰——”

蓦然回头，教学楼后的那排琴室前面，她的身影出现了。

——梳着轻柔的头发，手里拿着一本不知名的书；踩着清秋，衣衫款款。

见到我，她笑了；那轻轻扬起的笑容，果真就是夏夜里山风带来的百合的气息，悠悠地，竟有些缠绵。

我伫立，朝向她来的地方；她微笑，朝着正在注视她的我的眼神。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美妙；一切，又都那么切近和熟悉。

实习时，我与她分在一个小组。每天早晨我们一起去餐厅，同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夜里，灯下，又在那间宽大的会议室里备课，批改学生的作业。

收了工，我便常送她到女生公寓楼下，转身，摆着手臂道声“晚安”。

我吟诵这诗句，如在画中；她听得很入迷，如同跟我同游那属于未来的海。

她的双手叠在一起，支着下巴，微微歪起披着秀发的头颅，热烈亦是脉脉的眼……

——全然不是看似豪爽实则无知的笑意，更没有丝毫的遮掩。

往日已经不再，我甚至怀疑她的出现，会是隐藏了莫名的凶险。

难道不是么，李宏伟全然不在乎的言语里，不也隐藏着一丝神秘的坦然；她的给我的意外的邂逅的感怀，飘摇起来，正在弥漫着连我自己都无法看清的热烈。

我不仅仅是为了那种充满新奇的欲望，就可以放纵自己的野性十足的物种，更多的，我需要一片诗意，一丝优雅。

她救过李宏伟的命，而且是两次。

然而仅凭这几乎是用肉体的交换得来的资本，就可以肆无忌惮？

——我也是男人。

一个月后，当我得知李宏伟正要带着袁小丽和他们的全部家当离开赵军涛的饭店，去往不知名的远方，我的心头竟然涌起一丝轻松。

我从自己珍藏的那一摞录音磁带里，抽出两盒，一盘封面上印着《印巴电影主题曲集锦》，另一盘，则是当年我读书时就随着我的《王牌交谊舞》的带子。

见到袁小丽的时候，她正在忙着收拾杂物。

我将带子交到她的手上：“留个纪念吧。”

“谢谢，”她将带子随手放在眼前的桌子上，搓搓手，“再见到，已不知道在何时……”

我笑笑，很轻松：“开舞厅，还真离不开大都市——小地方，毕竟太寒酸……”

“怕是不想再开舞厅了，可能去做别的——唉，随他怎么打算吧，我只能跟着。”

我终于离开了那个杂乱得几乎是狼藉程度的舞厅。

走过漫水桥，我回望那舞厅的门口，正有一双熟悉的眼，朝着我走的方向看过来，只是那衣衫并不是白色。

我轻轻挥挥手，那眼神消失了。

——仿佛很坚决。（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