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了了（下）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226

文/韦步峰 

办公室里的人很齐，也很安静。看到我进门，这种仿佛一下子凝固了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重，仿佛就连平常里毫无声息的喘息都显得格外清晰。

“小韦，你的第三节我给你上了，如果你下午还是没有时间，我就继续上我的第二节。”于老师透着关切的语气，待我落座后侧身对着我悄声说道。

我转头笑笑，点了点头，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地表态。她有些惊异地看着我，似乎正要说出什么话，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又埋头写自己的教案了。

其他的人，在我望过去的时候，也都埋下头。刘老师的头埋得更深，她那张小而精炼的脸上，仿佛依然洋溢着余兴未了的神情，但鉴于这凝重的重压，也不得不沉默起来，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也似乎正在努力装作一种无辜了。

“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想请假下街一趟。”我三五下收拾好了桌上的书本，起身，小声对老于说。

老于的回应当然很干脆，很直接：“嗯，好，去吧。”

我直起身，走向室外的时候，很分明地感觉到身后带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的心，骤然间揪得更紧。

与家人吵架，当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如今，大伙都知道了，我就只能有瞬间被看穿，直至有裸体的羞愧了。

——其实原本完全可以不必这样。

唉，既然已经这样，我也的确左右不了，由他们怎么去说怎么去想好了。

我从街上回到家里的时候，小唐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一阵，客厅和卧室也整理一新，到处都显得很整洁。

小唐的妈妈和三姐也在厨房边上站着，正跟小唐闲谈。那神情，已经不是之前的样子，倒有几分轻松或是欢笑了。

我将买来的猪头肉、鸡架、冰冻鲅鱼和火腿之类的肉制品交到小唐手里，又从厨间拿了干瘪的葱和大蒜，出到门外，在台阶上剥皮。

忽然之间，我仿佛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局外人，至少在她们属于一家人的闲谈里，我并不想插话，一时间也的确找不到合适的插话的理由。

“你说，你怀孕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人说——来时的路上，妈还在念叨，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怀孕了。我还说，要是怀孕了，怎么会不言语呢之类的话……”说话的，是小唐的三姐，言语之中虽然带着抱怨的语气，但也丝毫不缺乏关切。

“嘎——嘎——”一只跳上墙外国槐树枝的喜鹊，那原本高高挺起的树枝被它压得有些弯曲，但依然保持着该有的弹性。喜鹊正边努力用下压自己的尾巴保持身体的平衡，一边朝着更远处还在翻飞的那几只大声喊叫。

可远处的喜鹊并没有理会它的喊叫声，依旧在其他枝头上盘旋着，飞腾着……

忽然之间，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油然而生，越听越觉得那只殷殷而鸣的喜鹊，真的好可怜。

它跟我一样，一不小心就成了局外鸟，远离人家的兴趣点，也就远离了属于人家的生活。但似乎，它们应该是一个种群，更曾经是一个家庭里的成员吧。可如今，它们之间的差别很大，所形成的隔阂也很深。

它应该飞离那枝头，去加入其它家庭成员们的活动。孤独地落在枝头上，毕竟属于自己的选择，与别人何干？

我立刻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朝着那喜鹊用力投了过去。那喜鹊“扑棱”一下，，向着依旧在东面不远处盘旋的那几只喜鹊飞了过去。转眼间，我已分辨不出它的样子。

静静的，我仿佛更加孤单了。

——而且，这孤单仿佛从未有过。（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