涕泗横流（下）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163

文/韦步峰 

“……”孙辛朋拘谨着，“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你还只是个孩子——今后改掉不做作业的毛病，真正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也许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作为我，作为现在的我，依然希望你能通过这件事，吸取教训，知道自己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好好学习，健康成长——我想，要真到了你真正长大的那一天，这些事，都会成为我们回忆往事的材料，成为我们哈哈一笑的谈资。

去你舅舅那边，让他回去吧——都已经够丢人的了，不用再过分强调那早已经失去的东西了。我想安静会儿，走吧。”

当初，刚接触众目睽睽这个成语的时候，我还能够弄懂它的基本含义；而今天，我才真正知道它所包含的附带效应，竟然是一种超级不自在。

大家的眼光几乎是一齐集中在我的身上，犹如夏日炙烤大地的炎日，又像是要烧灼已渐渐脆弱了的眼巴巴渴盼成长而又只能用枯萎做结的盆栽花卉的激光束。

在经历了短暂的静默之后，姜校长又发话了：

“嗯……好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不要受到此事的影响，继续全身心投入对学生的教育之中去，用我们的实际行动来证明我们的使命——小韦，你确实没有话要说了，是吧？”

“没有了！你们可以走了！”我没有抬头，即便是抬头，迎接我的也是那种我司空见惯了的表情和阵势——此时此刻，我并不喜欢见到。

“那好吧，今天的临时性集会到此结束，大家分头工作吧——散会。”

众人稀稀落落地离去，我始终没有抬头，只顾随手胡乱翻开一本书，静静地，盯着那上面根本看不清的文字，一动不动。办公室里，除了有人走动和椅子挪动的声响，便是偶有几声要上课时特有的询问和交待。

或许我应该出去走走，但一时间，我真的找不到适合我的地方——那小山，那小河，就连河里那几株常常让我投去关注目光的楠柳树，此刻也正有着跟我一样的落寞和孤单，至于山上的那些丛生的杂草和灌木，也许此刻也根本无心我的情绪，依旧铺展开着，吮吸着阳光的味道，贪婪而麻木。

“小韦，派出所早些时候打来电话：让你抽时间过去做个笔录……”还是姜校长的声音，“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去吧——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一趟东厂子……”

“什么事？”我有些惊异地抬起头。

“你出来一下吧。”

等我出到阳台，姜校长低声说道：“给赵军桥说说，他刚刚打电话问我，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呢——免得他惦记。”

事已至此，我不想再去触碰还在滴血的伤痛，但鉴于派出所的例行公事，不去怕也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不过也正好，我可以暂时消失一会儿。

当我骑着自行车赶到6公里外的镇派出所，有人告诉我，正有办案民警在等着我。

一见面，认识。

——祁超然的妹夫，也姓孙。此前，好像还在一起吃过饭，但具体情节，已不记得。

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

我很不喜欢这种被问询的感觉，仿佛那些早已经显而易见的信息，瞬间都成了不可或缺，非要句句重复，次次核实不可。

末了，他收齐笔录，又站起来给我倒了点热水：“你还有什么要求？”

“要求？能有什么要求？这件事已经处理完了……”

“比如经济方面的……”

我微微一笑：“没有！经济方面的补偿再多，也无法弥补我的创伤——就让他们欠着吧，或许我拿到了所谓的经济补偿，他们从此又会坦然自若，而且说不定还会以此为荣。”

“那倒不会——我让他村里的书记传话给他了，一切看你的态度——也许你还不知道，增开子涉嫌抢劫他人财物，目前正另案调查，搞得不好，他的事大了。”

“哦，”一瞬间，我眼前又闪现出增杰子涕泗横流的场景。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那就另案吧，我不想用我的这件事，在他的罪责里再加注一点砝码，更不想，我的名字再出现在与他有关的别的笔录里。”（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