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步亦趋（上）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131

文/韦步峰

我脱了鞋子绾起裤腿扛着自行车，淌过那条最深处也不过没了膝盖的河，感受到的是无比的清凉。脚下有细碎的沙石垫脚，阵阵疼痛。

“进你们村子真有意思呢，”我强忍着脚底的难耐，走到河道中央，回头朝小唐打趣，“来的人都要先洗脚。”

“踩着那几盘石磨就可以不用洗，但石磨间距太宽，常有人不小心踩进水里，真不如淌过去。”小唐一只手拎着她和我的鞋子，另一只手将两条绾过膝盖的裤腿一起拉在手里，努力往上提着，一边回应我，“这水很清，最合适洗衣服——我经常来此洗衣服……”

我忽地想起了什么，朝西边不远处，那一丛高大的楠柳树下的河岸望过去。那里空荡荡的，只留下两块大而平整的洗衣石，兀自反射了阳光，熠熠发着白光。

“看什么呢？”小唐有些嬉笑地说，“找你当初的信使么？出嫁了——小时候，我们是同学；她有痨病，一直没治好，据说随便找了个人家……”

“哦哦，这水，真凉。”我说。

的确，四月的河水毕竟沁凉，但水中不带一点浑浊的迹象。由东北方流过来，在我脚踩着的地方形成一道弯，在身左不远处一道矗立得很陡峭的石壁那里猛得拐向西南，那里的水深且急。

过了河，我放下车子，踩着大石块又将粘在脚上的沙子用水冲掉，湿漉漉地穿上袜子，穿上鞋。

来时的山路就在眼前，蜿蜒、崎岖。仿佛一条被风吹起的银白色丝带，飘乎在绿意乍现的山坡上。

这村中真的是一个盆地，四周几乎都被坡度很大的丘陵环绕，我所处的位置，就是“盆底”了，小山村就在北面的斜坡上依次排开房屋，还有粗大的树木高高擎起，掩映了那些红黑相间的屋顶。

几声鸡鸣传来，充满静谧的流光。忽然想起陶渊明“鸡犬相闻”句子，但环顾左右，此处也并无桃树隐约。

“那沿河岸一带，是果树么？”我问小唐。

“是，都是过去栽种的不值钱的苹果树，最近这些年行情不是很好，又被纷纷砍伐改成种庄稼的农田了……”

“见了你妈，我怎么说？”我站起来，将裤管放下，忽然话题一转。

“你尽量少说话——我妈脾气不好的。”说着，小唐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我很打怵，但又不能不来。

算了，由它去吧。不管被认可不被认可，我真的来了；既然来了，那就赌一把吧。

沿着进村的小道往前走，走不多远，我盯着一所当街席间的倒房看了很久。

“这房子真奇怪，怎么不阴不阳的……”

“嗯，这里住着一户人家，女儿也是我同学，但后来不知道为何，上吊自杀了。全家人很快搬走了，如今这房子是空的。——房子后面，就是我的家了。”

我知道。

站在她家的门口，可以将村口的小河一带的景致尽收眼底。

踏上高高的石砌门台，是一道木质都已经透着白灰色，且有不少地方已经明显腐朽的街门。

小唐上前，打开门栓，跨过明显松动的门槛，大踏步进了院子，并按照小唐的指示，将自行车停在东墙根。

站着，环顾四周。

马上，一位体态肥胖的老年女人出现在正间门口，接了小唐的呼唤，眼睛很分明地朝我看着，一刻也不曾移动到别处。

我紧走几步，喊一声“大妈好”，便马上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