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根问底（上）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098

文/韦步峰

说到李路野，我早就关注过这名字，只是在对号入座上出了问题。他平日里不太爱说话，也不好动，违反纪律和不交作业的名单里，都没有他的名字。

他在课堂上的表现，也是新近有了转机，开始尝试着自己的个性发言。

——当然仅限于语文课堂。而且他的跟进，往往很有特点，除了能够猜出我的“下一句”，还时常异军突起，引起我的猛醒。

我决定找他谈谈。

喊他来到办公室，递给他一组我预先写好的“找出单纯词”的测试题目。只一会，他便做好了。

我眼睛一扫，将他漏选的“缤纷”和选错的“吉普车”用红笔标注出来，指着，对他说：

“‘缤纷’，课堂上我提到过，是‘双声兼叠韵’类型的‘连绵词’，属于单纯词的一种，你没记住……”

“‘缤’的声母是‘b’，‘纷’的声母是‘f’……”

“是啊，我在解释的时候，曾引用‘仿佛’来做过说明，‘缤纷’的‘双声’依据，是依照上古时的读音来确定的——至于古音到底怎么读，我也不知道。你只需要记住我给你列举的例子就行，大不了用点功，背上来。”

他来我往的一番辩论之后，我决定放弃了。

——将这么抽象的语法知识编进初一教材，确实难为这群小孩子。

我记得，在师范学习的时候，班上总有人将这类的知识弄错，老师指正和批评者并不在少数。

——真搞不懂那些教材编委们，都在想什么。

“但你选了‘吉普车’是单纯词，我想知道理由。”我将手里的笔放下，双臂一抱的同时，身子往椅子背上一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

他看我一眼，一吐舌头：“我马虎了……没看到后面的‘车’……”

“‘马’和‘虎’都分不清，自然要出问题的。我这里有一个关于马虎的故事，”我说，“宋朝的时候，有一个做画画很随意的画家。一天，他正在画一只老虎，刚画好了虎头，有人来请他画一匹马，他就在画好的虎头的后面画上了马的身子。

“请他画画的人，自然不要这幅画。他却觉得很有意思，很有创意，就随手挂在厅堂里。他的大儿子看到了，问画上的是什么动物，他说是老虎。结果不久，大儿子外出打猎，误将别人的马当成老虎给射死了。人家不算了，找上门来，画家赔钱了事。”

李路野噗呲一声笑了，但正看到我盯着他，笑到一半，戛然而止。

“赔了钱的画家就多了一份小心，在小儿子问是什么动物的时候，他赶紧说是‘马’。没想到，不多久，画家的小儿子外出，在山路上误将老虎当成马，过去亲近，结果被老虎吃掉了。

“——马虎害死人啊。”

“单纯词这一部分语法知识，包括我教的三、四班所有学生在内，你学得是班里最好的，尽管有错误。再仔细点，再耐心些，你会更好。”我说。

他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不停地相互揉捏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能知道你学籍档案上，母亲那里空着的原因吗？”我话锋终于一转。

“……”他嘴唇蠕动几下，毕竟没有说话，只那么直愣愣地站着，眼睛快速朝四周转了几圈，还是没说话。而且，眼角里，似乎正有晶莹的光在闪亮。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将话题岔开，与他闲聊了几句班上的一些琐事，就打发他回教室了。

但很快，我就在别人的闲聊里，知道了李路野的身世。

（待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