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陆离（下）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055

文/韦步峰 

不久，教学常规检查的结果，在全校教师会上进行了总结。

大概是出于对他人的尊重，每个人的得分情况并没有公布，而只是做了大面上所发现的优缺点的陈述。

我注意到李航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她的脸上却时常有微笑闪现。轻蔑的，也是无奈的；冷漠的，也是畅快的。

然而这异样的微笑，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个轰天霹雳打得粉碎。

“李航破坏学校公物，照价赔偿！”

我被最后发言的姜校长的这一雷语惊了一跳。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尽管学校管理制度里，有损坏公物要赔偿的规定，但从没有得到真正落实，往往说清楚道明白，不了了之，最后也还是公家埋单。

但这次，声势很大，以至于全场无不震惊。

李航破坏的公物，我见过。

——是她睡觉的床。

教师在校住宿用的宽1米2的木床，规格也都一样，照例都是两头有“档”，两边开敞。

然而李航的壮举，就在于她竟然将床头的“档”留着，床尾部分锯掉了，铺上棉垫子和褥子，再蒙上洁白的床单，三面都垂下来，形成一张名副其实的“席梦思”。

那床在遭破坏之前，我跟了李晓泉去女教师宿舍，规整照明线路时见过。

因为调整宿舍，暑假后开学回来得最晚的李航，得了一张破床。找李晓泉交涉，说没有床更换。

她就只能用被别人挑剩下的破床。

床“档”上的横梁不知所踪，只留下三五个竖撑子在龇牙咧嘴毕竟不好看，在使用了一个学期之后，心血来潮的李航突发奇想，将那些咧着嘴的撑子拔掉不说，还用小钢锯将两个床腿延伸在床面以上的部分锯掉了。

这一行径，被定性为破坏公物，应该顺利成章。

但问题是，李航刚刚在一周前完成了她的杰作，怎么就被校方知道了，而且这决定也来得如此快速。

“晓泉，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扣李航120元。”

——120元，那床的价格。

我吐了吐舌头：她惨了——下个月工资，所剩无几了。

我望着李航静静的一动也不动的背影，自己的神情竟然有些暗淡。而且看得出，其他教师，也全然没有了往日教师会上，有谁因为表扬或批评而点名时的灿烂，都兀自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面，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我倒希望此时的李航，能够马上站起来，慷慨陈词，将某部门消极工作，没有给教职工提供良好服务的行径抖搂出来。

可转念一想，即便她真的如我所愿，义正言辞地站了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每个人都知道，那《物资管理制度》上，明晃晃写着三倍赔偿的规定。

寄人篱下，不能不低头。

正如我自己所遭遇的坎坷，如果不是小唐在我心情极度低落的时候，投来最有效的帮助，说不定我真会爆发。

而一旦爆发，随之而来的将会是极度可怕的后果。说不定到时候，就会有人借机将我撵走。

撵走，也未必是坏事，树移能死，人挪则活，可是……

我暗暗地想着，心情有些跌宕。

——假如毁坏那床的不是李航，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或者说，是不是因为李航得罪了什么人……

倏地一下，我心情一下子开朗了。倒不是因为李航的被罚而幸灾乐祸，而是我终于可以断定这件事的告密者是谁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