彳亍时刻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056

文/韦步峰 

哒哒哒，李航下楼了。

我望着教导处的门口，心中有些渴望又有些茫然。

茫然的，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而渴望，或许是心灵深处的正义，正在催发我必须将要说的话倾倒出来，才心安。

但我又能说些什么？

——恐怕连我自己都不曾知道。

但李航没有转向右，而是向左去了小黄楼后面的小厕所。

因为屋里没有第二个人，我便不能轻易离开。

——那架本也不会经常响起的橘红色的电话机，常常是我离开屋子的羁绊，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也许更多的人，早已经走出了来自自我良知的谴责，从开完会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彻底回归了属于自己的世界，而在我，确是一种煎熬。

我也看不惯李航的一些做法，尤其在她的玩世不恭。

但接触的时间久了，我渐渐发现，在她应该遭到谴责的玩世不恭的背后，似乎正隐藏着一种因饱受某种罪恶的亵渎而迸发出来的无奈。

这罪恶， 也曾悄无声息地侵犯过我的领地，给我造成进退维谷的境地。

说与谁听，谁也不会听；不说出来，倒也默认了这残忍，最终完全可以助长这种阴风。

我决定放弃了宣泄，不是因为良知，而是出于对自己也是无奈的认可。

但我又真的站起来，出到教导处门口，望见到塑料厂高大的库房的后墙的空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我无法想象，此时李航究竟的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生活；有无法想象，一向以自己能够坚持正义自诩的我，面对如此残破的世界，竟然可以如此安静，如此理智。

——普天之下，还有像我一样麻木与冷漠的人么？种种迹象表明，我跟那些迫害李航的人，助纣为虐之辈并无什么两样。

趁李航重新出现之前，我赶紧缩进屋里。

——我的解释，应该也是苍白的，至少也是能够引起误会的怜悯，亦或是极容易被说成是挑事、撺掇的典型。

是“屋檐下效应”的典型。

这是我么？

——突然之间，我越发不认识自己。

我曾经因为自己在遭遇磨难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替我说话而恼怒，更为自己身陷桎梏，却还要独自承受愤懑与无奈的懦弱而愧疚。

我是男人。

——即便遇见跟我毫不相干的人，正遭遇摧残，出于使命感和责任感，我也应该站出来。

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或者送一句谈笑风生式样的轻松，都是一种解脱，都是一种取舍。

“李航……”终于看到她从东面走过来，还是站在门口的我，赶紧说道。

“什么事？小韦。”

“听到你下楼，我就出来了……”

“有事么？

“——想向我我表示同情么？”

“不……对，呵呵……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这地方真是不错。”

李航的话，显然令我很吃了一惊，然而这吃惊立刻又演变成一种恐慌。

——我惧怕她再来一次跳河的举动。

眼前的她的神态，似乎正在更加印证我的担忧。（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