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上）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016

文/韦步峰

自从有了那次善意的劝说，我对小唐的态度有了显著的改变。由有时毫不留情的调侃，全然不在乎她的心理感受，变成了爱护有加，甚至在她们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我还特意烧一壶水。

——尽管她们都跟着享用，但我的心愿还是得到了满足。

然而她的反应，却始终令我不解。

那日清早，我像往常一样打扫好了两个屋子的卫生，又连忙跑到宿舍里，偷偷用电炉子做了一些面条。

用饭盒盛了，悄悄送到她的办公桌上。

面条上面还打了两个鸡蛋，蒙了细细的海蜇皮。

她很少吃早饭，往往在预备铃将要敲响的时候，才悠然下楼，再慢慢经过我宿舍的门口，抬脚迈步进了他的办公室。

——因为不是主科，绝没有第一节就上课的道理。

拿起抹布在桌子和椅子上来回抹几下，坐下，很快从左边靠墙放置的一堆书本里，抽出书和备课本，伏身开始写着什么；也有趴在桌子上，握着铁笔，在蒙了蜡纸的钢板上咔嚓咔嚓刻写的时候。

也抬起头，与刚进屋子的同事打招呼。欢愉的表情很自然，很自然。

——但不包括我。

作为干事，我有随意出入所有办公室的便利条件。遭遇热情，也偶有在空位子上坐下，与他们闲聊几句。但时间不长，我就会随便找个诸如教导处没人看电话，回教导处处理文件等理由离开。

倒是去她的办公室，次数明显增多，由以往的一天一两次，变成了三四次，甚至更多。

她办公室里的人，都很健谈。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总有人知晓；又可以说得很精彩，常常令我笑得前仰后合。

瞥她一眼。

她依旧低着头，忙着手里的事，脸上也往往挂着笑，很轻松，很轻松。

只是不抬头。

包括我给她送了早餐的那天早上。

第一节课下了，我装作随便溜达的样子，去她办公室里了。

那饭盒还在，好像并未挪动位置。

见我进去，她抬起头，远远地看了我一眼，并未说话；或者刚要说话，被紧跟我身后进来的下了课的刘老师抢了机会。

他们总是待我很友善。

在他们看来，我是校长身边的人，除了分发文件，说不定还暗藏检查办公秩序的使命。

——小韦，你是宫里的人，跟那些老师并不一样。

这话，黄副校长经常说。他说得多了，便成了既定的事实，尽管我对宫里的定型并不认同。

“过来坐吧，我去上课”，或者“在那坐吧，XXX出去了”，都是他们对我的常用语。

“小韦，听说你已经有对象了？”老于忽然问了一句。

我很吃了一惊，连忙说：“哪有啊，听谁瞎说的……”

“没有更好，等我帮你介绍一个。

“——你看咱家的这些女教师如何，若是看中了谁，悄悄告诉我。剩下的事，我就帮你解决了，哈哈……”

老于笑得很爽朗，其他人也跟着笑。

我分明觉得脸有些发热，又看了一眼那饭盒，夺门而出。

第二天，更早起来的我，趁小唐办公室没人——上早自习的教师，都在教室里——我去拿那饭盒。

见饭盒里早空空如也，还刷得很干净。

这是一个质量很好的老式铝制饭盒，盖儿上印着清晰的“玉鸟”标识。

忽然意识到，这饭盒常放在我办公桌上，很多人知道是我的。

我的脸滕地红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