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独坐

——长篇连载小说《流年》004

文/韦步峰

而今，这里不再有潮声；有的，是山风吹来，所携带的不知名的草的气息，还有秋虫，躲在不知何处，或振动翅膀或引吭高歌。

树影婆娑，摇起我逐渐理不清的头绪，蔓延开来，徒增层层孤独。

以前的单位，我也是独居，除了每天回家吃妈妈做好的饭，就是或坐在写字台前整理档案，刻写蜡纸，或者进到里间的寝室，摆弄录放机、扩音机等音响设备。

器材不多，但都很实用。

——至少可以播放我喜欢的赵传和童安格的声音。

有时，屋子里也聚集几个声气想投的人。

谈天说地，乱侃大山。还有人失恋了，午夜睡不着，喊几个人跑到我的屋子里，两瓶沱牌、几个咸炸鱼、一小袋榨菜，就能喝上好几个小时。

我的寝室，还有两名副校长的床，但他们都很恋家，若不是遭遇天气不好或者喝了酒，极少滞留。

空旷的世界里，我是主宰。

此刻，明亮的月光下，我又偏安一隅，可以尽情望月，可以放肆吮吸山风带来的草香。

这里的一切，都还是新鲜的。

——这里的树木，这里的建筑，还有这里看上去都很淳朴的人。

他们往往噔噔噔地从小黄楼下来，手里拿着教案，过了教导处的门口，往西走出那道小门，再往南去教室里上课；下了课，又是一脸的轻松，甚至有人吹着口哨再从南面走回来，朝教导处很随意地望一眼，抬腿又上楼去了。

在他们的身后，又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

望见正看着他们的我，先是略略一怔，但很快，一丝微笑挂在脸上。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老师啊，欢迎，欢迎。”

看起来，他们对我有过一些谈论。其中也一定有些熟识的人提供过各种各样的信息。

除了同学的干事，还有几个高我一级，按辈分该叫人家师姐的校友。她们也是脸上堆着笑的，很灿烂，脚步也很轻盈。

但她们看电视的时候，都不会客气。

尽管有几个手里正在打毛衣，但丝毫没有降低对电视节目的喜爱程度，往往趁人不备，快速抢了遥控器，找到自己要看的电视剧之后，又把遥控器掖在屁股后面。

且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哈哈嘎嘎笑个不停。

因为我的到来，干事同学便总是回家。

他的家并不远，出校门过了漫水桥，往北沿着河堰过几个村庄就到了。

而工作没着落的我，却马上担负了重要使命。

晚办公过后，打开藏在电视柜里那台福日电视机，从北墙根拖过来厚重的黑色竹质排椅，放在电视机跟前。

精彩电视节目过后，她们上了楼，我还要去将设在楼洞口的拉链门锁上。

她们就会很安全，连同楼上各办公室里的物品，而我，就全然裸露在外，只要有人进入校园，很容易就会站在我宿舍的门外了。

明天也该安排工作了吧。没事可做是轻松的，然而没有名分的闲人滋味，我却受不了。

——来此，已经三天了。一直都是在教导处里闲谈，要不，就是趁去厕所的时候，满校园转转。

厕所有两处。

一处在小黄楼的后面，很小，男厕所里只有三个蹲位；大的在校园的西墙根，随了墙外河道的走向而建，一拉溜，很长。两头较大的区域划分给了学生，中间的两个小区域，是男女教师厕所。

站在这厕所的门口，一眼的宽阔，除了最东面的教学区和右侧的居住区，左边不远处，就是伙房了。

这里的饭食不错。

尤其对我，伙房的师傅在分菜的时候，也格外照顾。

——这很热情的待客之道，我却极不适应。（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