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⑸

文/韦步峰

Canon PowerShot SX500 IS 2014年10月14日拍摄

叫陈曙光的这个人，刚开始给我的印象并不好。虽然衬衫还算笔挺，但他的头发很长，常常分期分批地盖住他的前额，被手指一抄顺在头顶，但很快又随着他脸上欢喜得像个孩子的表情，顽皮地低垂回来。他几乎是用了连说带笑，而又欢蹦乱跳的夸张讲授方式，讲完了上半场。对台下大多数与会者来说，留他最初最深的印象，恐怕就是他说话磕磕绊绊，甚而至于可以用结巴来概括了。一个连说话都不罗嗦的人，如何能够讲解古诗词的俊美，如何能够教给大家正确的诵读知识呢！但就在陈先生坦率得几乎像个傻子一样的一个小时之后，我彻底改变了对他的最初印象。

陈先生执讲的是《国学经典吟诵与拍照式记忆》。虽不知国学经典记忆里所涉及的“拍照式”是何方神圣，但深深记住的，是陈先生开讲之初所阐明的带有强烈抒情色彩的观点——“吟诵是一扇门，推开它，便可望见中国文化的真相。”起初，我对他使用的“真相”一词并无好感。暗忖“吟诵”就是吟诵，何来古诗文的“真相”？即便能够探究到点古今差异，那也用不着小题大做到成为“真相”！当陈先生以《静夜思》为例，讲到“吟诵就是锁定古诗文声音意义的规则；吟诵是古诗文唯一的诵读方式，因声求气，情通古人”时，我心头不禁一惊：这不正是港台电影里才有的古诗文诵读吗！这不就是困扰了我多年，查阅若干资料也没有真正弄清楚的古诗文诵读要旨吗！

我彻底收敛了脸上堆着的嬉笑，轻轻挪动了一下屁股，正襟危坐。心里默默地念叨：“因声求气……气通古人情乃至……情通而意自明……”——何其重要的“声”啊！而这“声”的流失，在大陆已几十年。当年，罗马大军占领埃及，将通晓古埃及文字的祭祀阶层统统罢黜，导致再也无人能够读懂埃及历史，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埃及文明就此中断。

   Canon PowerShot SX500 IS 2014年10月14日录像

“中国古代没有歌唱家，每一个诗人或者吟诵诗歌的人，其实都是歌唱家。”他们按照依诗歌的意境来行调，依照文字读音去行腔。腔、调所至，诗意与歌者的情感达到完美的统一，诗歌的韵律美、节奏美，成了中华文明蔓延流传的重要基石。由此，我真正找到了如今读古诗，往往不解其意，非要死记硬背而不得的根源。如此看来，我们因为革命，因为战争，丢掉的文化、文明毕竟太多、太沉痛。真沉痛的代价，到底该由谁来承担？这差一点遗弃了中华文明延续的罪责，又该由谁来负责？ 

幸好，国学经典的诵读，终于引起了中国高层的真正重视，内地大学与港台大学的中文专业交流，也真正激活了大陆重捡经典诵读的欲望与勇气。这是国学经典之幸，也是中华文明之幸。相信不久的将来，真正属于中国的诵读，一定能够真正兴旺起来。

我合上笔记本，抬头看着依然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的陈曙光先生，一种感激之情在涌动。我对陈先生并不太了解，他也的确话语表达上有点小障碍，他吟诵的诗文也不见得悦耳，但他的五音不全，并没有遮盖他的热情、周到，不摆架子，一心为他所热爱的语言文字事业如醉如痴。这才是真正的学者，他才是传承中华文明的脊梁。我仿佛看到了教室里、操场上，一排排、一行行的莘莘学子，或端坐，或伸展着优美的手势，正高声吟诵……感谢这次经历，对我来说，这将是一次美丽的跨越。跨越我对古诗文由来已久的懵懂，跨越我在文化认知领域里的盲区，也会跨越我平凡的人生。

可是，陈先生辛苦讲解了一下午的古诗文诵读成果，仅仅过了十五个小时，就惨遭颠覆。（未完待续）

精彩点评辑录：

姓王的锅 : ⑴其实，最打动兄弟的是陈先生对经典诵读要义的精准解读，对事业的态度，与众不同的学者风范。心中唯有敬重！⑵听君一席话，醍醐灌顶，豁然开朗，领会了“因声求气”是诵读的要旨，辅以诵读技巧，最后“情通意明”，这是收获，近于破题了吧。⑶其实，你一直就在探究诵读之法，陈先生的阐述暗合了你的心思，这层窗户纸适时被捅破罢了。⑷喜欢看风景途中的一波三折，有看点，继续赏读！ 

快乐昭昭的溪云阁: 南怀瑾老先生在讲国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唱的，诗歌，读诗唱歌。 

梦一回路一转：读到您文中的这位陈老师也让我想起我大学的陈老师，他是一位知识很渊博的老师，给我们讲授过古代汉语、音韵学、文艺学。上古代汉语时他就是拖着强调来朗读，那时觉得什么古文在他嘴里读出来都是有味道的。这的确是一门很好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