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重

文/韦步峰

昨晚不是我值班，奈何我的那帮不同凡响的孩子们第一天住宿，我便没有理由在不在场，尽管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有专门带队的值班负责人。

白天里安排床铺的时候爆出来几个冷门，是我始料未及的。第一个是一学生家长亲手给自己的女儿铺好了被褥，占据了尽可能的“大”，而且在临墙的两侧贴上厚厚的纸板，说是防止墙壁上的涂料掉落下来玷污了被褥。在老师明令其拆除的时候，该家长爆了粗口；第二个是有学生家长直接质问他的孩子的班主任：为何他们的孩子睡的床铺不平？

世道真的变了，他们的态度让我想起更多一些的往昔。当年我的同龄人住的是通铺（用木板接连起来的“床”），往往更多人挤在一处，似乎并没有眼前的愤懑。即便作为家长真的不满，也绝对不会用如此蛮横的态度对待跟他们有着相同意愿的他们的孩子的老师呀。看来，“天地君亲师”的时代真的愈来愈远了，非要到将“师”拉下神坛做更为痛快的鞭笞才畅快了。老师并不是不想让孩子们的床铺更加舒适，居住的环境更加的优美恬静，但学校的条件就是那样的不可逾越。

我还想到了我早年参加工作不久，任教的班级也需要住宿，当时丝毫没有学生的家长爆出这么多的“冷门”，更多的是理解和认同。作为孩子，需要吃苦的时候就应该让他们知道“苦”的滋味；培养懂得克服和适应大环境的能力。但眼前这看似有着优厚生活条件的他们似乎并不认同这种观点，只要是让他们的孩子受了委屈，那是绝对不行的，是非要粗话连篇甚至大打出手的了。

我在前面的博文里提到过，这些年，对教育指手画脚的人太多了，是人不是人就能对教育搞一番长篇大论，说出令世人惊叹的话语来。他们的对教育的直白的追问似乎更加助长了当前滋生出来的一种不满或是积郁太久的压抑，非要将教育做彻底的踩踏才如意。记得小时候，受了老师的惩戒，是绝对不敢回家提及的。倘若不小心被家长获悉，便免不了再遭一番惩戒，因为那时候的家长对教师的行为的神圣是深信不疑的，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的，惹了老师，便是大逆不道。

而今，面对上级领导叫嚣出来的太多的“高压线”，教师也退缩和止步了，明明知道触摸不得，为何非要“以身试法”，搞一个令领导很不开心，令自己尴尬丛生的局面呢！因此，学生们抬起了高傲的头颅，敢于对教导他的老师表现傲慢和不屑了。这风气的养成绝对不应该由惧怕了惹事的老师来负，而应该追溯到造成如今这风气的那些很懂教育的高官和灵通人士了。社会、家庭伤不起，老师又焉能伤得起呢！

这是教育的伤痛，更是社会的悲哀。

凌晨1点40分，我从睡梦中醒来，到户外呼吸了一番清新的秋的气息，感觉周身被寒气包围，弄到要发抖了。潜意识里，有一种担心跳出来。于是我便绕过值班室，沿着宿舍的台阶缓缓地做窥探和偷听的走动。果然，一个宿舍，整整一个宿舍的学生，他们竟然都穿着鞋子做好了下床的准备。我惊诧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惊诧！我惊诧他们的散漫，惊诧他们的无知。我于是怒不可遏，但刚刚亲身感受到的室外的寒气让我心软了下来。

下了早操，他们终于派出宿舍代表前来跟我谈判，央求我留下他们……我压根就没有决定要将他们遣返，第一次住宿难免充满新奇感，太多的孩子因为第一次离开自己生活了很多年的卧室，跟同学们拥挤在一起，毕竟有太多的不适应。但这不适应不应该作为他们凌晨一点四十就集体“早起”的理由啊。

我处理了他们，态度很谦和的处理了他们。从他们稚嫩的脸上，我再一次获得了天真的感触——他们还真的是一群孩子，如果完全用处理成年人的方法和策略，的确太过残忍。我放了他们，放得很彻底：只要能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的违纪事件，你们可以回教室继续学习了。

谁能无过？包括我！

面对这一帮需要耐心、需要周到的天真得近乎无知的孩子，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肩膀上担子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