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      音

文/韦步峰

不曾听到儿子的声音已经十一天了，却总能想起他的声音。

有他开着玩笑的呵呵声，有他神色不满的哼哼声，或者受了电视节目的精彩的蛊惑爆发出来的他的无遮无拦的哈哈声，还有也许是中了梦境的“毒”连绵开来的喃喃声……起初，这些声音我分辨得很清楚，但想得多了，竟然掺杂起来，汇成一种令我都琢磨不定的悠扬。

上星期，原本要去儿子的学校看望一周没给我电话的儿子，也早早备好了他喜欢的吃食，心中也久据了见到儿子后的情景的揣想，但临时的应酬终于让我没有成行，为此，我闷闷了多日。但工作的常态大大抵消了这念头的迫切，往往忙碌起来，倒也能够不去多想，尽管时常触景生情。好在中秋节在即，我是一定能够看到放了假的儿子了的。

但现在只有他的声音可以想。

那日去了他的卧室，那个遭了他的欺凌得有些凌乱的卧室，先前我几乎很少涉足，但从儿子上学后，我几次三番进到里面，站在他的书桌前的椅子后面，回想他伏案的情态，也曾翻看散乱在桌子上的他的看过的书和用过的文具，还坐下来或仰头或转头注视这里的一切。到处都有他的影子了，包括那未曾整理起来的被子——能这么多地将他想起，真好！

我曾计划让他带了我以前用过的手机上学，但听到有关忠告，不得已放弃了这自私，而且还彻底放弃了要去为他买一块能让他喜欢的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手机的念头。买一块手表吧，于是看到了他的欢喜。

买手表的钱，是他的奶奶很早就给了的，只是因为琐碎的忙碌一直耽搁到他临近开学。先去小商品批发市场，偌大一个市场中的钟表摊位手表却很少见，偶有遇见也是看到了他的不如意。我曾拿着一款造型奇特的多功能电子表朝他炫耀自己的看法，他却漠然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功能，也用不上的，况且我只是看看时间，还是简单点好。”

我知道了他的对我的草草应付的不满，也深深自责对他的需求的不重视，索性去了一家大型商场的档次比较高的钟表专柜。这里的手表品种可谓齐全，少则几十，多则上千应有尽有。他显然是被陈列在柜台里的琳琅满目的手表惹花了眼，站在柜台前犹豫不决起来。最终他还是征求了我的意见：“买哪样的，你定吧！”

因了我的坦诚和信任，那老板血本大甩卖，一百老多的精美的铁链子表正好要我100元。儿子高兴了：“正好！”等我连忙用目光前去阻挡的时候，他已经直接将早已经窝在他手里的100元钱递给了那矮个子的老板。然后盯着我看，有些莫名其妙，当终于领会我的“再等等”，“再砍砍”的意图时，他双臂一摊，嘴巴一撇，一副“为时已晚”的故作出来的无奈。他抓过手表，翻来覆去又看了起来。我这才明白先前的那些老板推荐的手表他连看都不看就推回给人家的理由了，他明明看到了那些手表的加码都在100元以上。

我心里暗笑儿子的单纯。

等到他戴了崭新的手表回到家里，我分明看到他摆弄了它很久。从手腕上摘下来，又戴上，然后甩甩手腕听着表链子的响声，很陶醉。一次洗澡，我看到被他放在洗衣机盖子上的手表，顺手拿出来放在客厅里电视墙边的托儿上，后来看到他满屋子窜来窜去找寻，我忍禁不住开了他的玩笑。儿子将手表拿在手里，戴上，仔细检查了一番，朝我望一眼，那神情很是满足，仿佛一个淘气的孩子终于在凌乱的世界里找寻到了他自己喜欢的玩具。

今天中午，儿子来电话说他放假的时间，问我有没有空上午11点去学校接他。我随口询问了一下这个时间离校的理由，他便生出小心来，忙着跟我解释，语气里带着客气的商量。我心疼起来，给了他一个果断的判断：“好！我一定到！”

还好，明天中午就能见到他了，声音肯定变了。我也忽然想起，今天中午没有仔细听他声音的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