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中）

文/韦步峰

关了灯，关了门，我快速下了楼。我无法抗拒不停地回头去看行将告别的教室，将所有的留恋抛向即将远离的走廊的心情，只能用这不给自己机会的方式。再回到宿舍，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死一般的安静里。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早晨七点。舍友们正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表情蒙了一层灰色。大概是受了这沉重的袭扰，我起身在两个宿舍转来转去，眼看到的几乎都是一样沉重的灰色。下楼站在柳树下，迎面正看到教学楼的背影。初升的太阳已经将光辉铺满了大半个楼的后墙壁，阴影处正有眷恋在萦绕。

十几分钟后，我找到同乡李同学。当我说出刚刚做出的决定时，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不会吧？你留下来干吗！”没有理由只有一个决定，没有解释只有一个请求。请求他带了我的大木箱先行，我则留下来住几天。他并不十分乐意，因为我的那个大木箱里几乎被塞满了沉重的东西，有书也有冬天里用的厚被子。我送他去了长途车站，硬生生将沉重的木箱塞给了他，看着红皮的客车绝尘而去，我似乎有些轻松地叹了口气，然后径直出了车站的大门，徒步回到了学校。一路上三三两两都是拿着行李离校的同学，看上去跟以前一样热情的招呼，感觉起来总是怪怪的让人不太舒服。等到进了校园，就更加热闹了。

迎面正看到背着行李的她。看到我，她略略顿了一下，想说话但很明显的被咽了回去，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我停在路边，让出更大的路面给她和身后的其他人，她却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晨风正吹得她额前的头发丝丝飘起，频繁挡住了她的眼。她将拎着的行李包交给左手，右手很自然低捋了一下，冲我笑笑：“什么时候走？”“……还没定下来……你……这就走？”我被她有些突然的问话噎住了，吞吞吐吐几乎是支吾着。面对我的不自然，她却显得坦然：“是啊，该走了——我们一起。”我这才注意到与她同行的那几个人里面竟然有那个实习时候对她大献殷勤的他，此时正透过高度近视眼镜看着我。

“我……送送你吧……”

“不用！我刚才说了——我们一起。”

我目送他们一行五六个人出了校门，紧跟转右便消失了。刚刚的局促立刻就被那层模糊得看不清的灰色湮灭——向南还是向北，我竟然在各迈出一条腿之后，依然停在原地。正巧有其他人经过，我趁着打招呼的机会转向回了宿舍。宿舍里的床铺正在一个个被清理出来，去了褥子和棉垫子的床板平整得异常刺眼。

这种缓慢的忙乱太令人伤感，我取了宿舍钥匙下楼去了女生公寓。这里的情景跟男生那里一样，进进出出之后，三个相继清理出来的宿舍里有些狼藉。在204我找到了刚刚起床不久的她，正穿了有些随便的衣衫帮着她的下铺收拾包裹。见到我，用疑惑的神色望过来，但没说话，又低头帮忙去了。我跟其他的女生说了会儿话，又一趟趟帮着她们将沉重的包裹拎下楼。再回去，她已穿戴整齐地站在宿舍门口，笑着问我：“还不走？”

“我暂时还不想走——你呢？”

“我？”她弯起手指指着自己，张开嘴笑了，“我是随时都可以走的——我的路近……不过，我五姐夫说今天来不了……”

我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得刺了一下，紧跟着向前走了几步：“好！真好！”

“是么？你昨晚中途去哪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