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下）

文/韦步峰

“又不是赶路，哪来‘中途’？”我说。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又转头看了看走廊窗外河堤上葱郁的小树林，又一个微笑跳出来：“今天真不走？”

先前喧闹的走廊逐渐安静了下来，一阵阵孤寂的阴森正在逼近。我俩下了楼，出了校园赶往车站，路上帮本班的同学拎了不少行李，然后又频繁地在车站挥手送别了一波又一波的同学。看看将近中午，拥挤的车站里再没有背负行李的同学，我长长吁了一口气，望着车站的大门口怅然若失。

“给！”她将手绢递给我，一面整理自己的衣服，“没想到我俩成了送行人。”

“是啊……尽心了。”我擦了汗，将手绢还给她。沿着来时的路，我们又回了学校。

这一天是小暑。

进门的甬道上，遇到了实习班级的班主任张老师。见到我们，她热情起来，忙不迭地邀请我们一同打乒乓球。乒乓球室在旧餐厅西头朝西开门的屋子，这地方我从来没有涉足。进到里面，看到一个很大的厅，并排摆着两对球桌，还有一个上到楼上的楼梯，我没上去观望，只是打了几回上下台（轮流上场，败者下）便罢手，站在一边三个人说着闲话。张老师是留校的学生，并且跟自己的同学结了婚，谈到我们的未来，她脸上露出诡秘的神色：“你俩挺合适的，要不我做媒？”

“……”

我俩相视一眼，都笑了，没说话。张老师则滔滔不绝讲起了她跟老公恋爱的当年。

“中午到我家吃饭吧，我请客。”末了张老师说。

终于推辞不掉，我们便去了她在物理实验室后面的家。家具不少，挤得不太宽敞的屋子满满的。大概同是女性的缘故，她俩叨叨起来没完没了，我看了几眼清一色战争题材的电视节目，感觉无聊，况且屋子又热，在她们喋喋不休说笑的地方“研究”了一番那个给煤气灶打火的类似手枪的装置之后便出到门外，寻了白杨树的荫影静静地站着。南面的篮球场上正有几个健儿在篮筐下面跳个不停，树上的知了嘶哑地鸣叫起来，一阵阵热浪翻滚着扑面而来。头脑里涌起一阵恍惚，显然不太相信这熟悉的校园已经对我下了“逐客令”，而此番我的停留，无非是一种惆怅在徘徊，既然无法承认活生生的现实，那就用拖延来抵赖。

吃的什么菜，我全然忘记了，更谈不上品尝的滋味，只是记得满桌子都是张老师朗朗的话语。饭后我们致谢，然后回了各自的宿舍睡了一觉，等到醒来，已经是下午3点钟。

周末的校园是悠闲的。我去她的宿舍喊她一同下街买了点东西，又匆匆到食堂吃了晚饭。正当无事可做思量若干的时候，急匆匆赶来了她的姐夫。说是明天还有事，只能趁现在先将她的铺盖尽数搬走。她用目光征求我的意见，我同意了，并且帮着她将铺盖搬上了她姐夫叫来的车，又目送她上了车，挥挥手，一个人悻悻回到宿舍做最后的整理。宿舍里再一次只有我一个人，等到夜深才将夜色和橘黄色的路灯的幻影与我的思绪隔开，静待天明踏上我一个人的归程。

（《停留》完，“碎片”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