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写意及书法

文/韦步峰

绘画一直是我的最爱，小学、中学的美术课始终都是我的热望。

刚开始执教我师范美术课的，是戴着很秀气的眼镜的温红老师。留着齐耳短发，一边的头发总跑出来遮挡着她的一只眼，以至于温老师讲课的时候，总是不停地用一只手向后梳理那一边的头发。看的时间久了，我便对那一边的头发不满起来，参加工作后，单位一女教师留了同样的发型也还是让我焦躁不已。

声音很温和，似乎在试探我们对她讲课的反应。教学也认真，而且有很多的新的东西在吸引我的注意力。有一次画了人物素描，讲评作业的时候，她说“很容易化成自己的样子”，接着举起了我的作业。白白的素描纸上，一个斜跨了书包的学生还真的有些像我自己，不少同学回头看看我，又转头看看老师手里举着的画，呵呵地笑起来。而后的其他景物素描，不管是带盖儿的坛子还是墙角的棱锥，我都能一一按照温老师教给的方法去认真练习。这一定不是因为她表扬了我的作业，但或者毕竟有一定的联系。

不久，温老师便不再担任我们的美术课，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男老师。其时，他正在讲台上高亢地教我们写意画法。不知为何，我画出来的白菜还有点样子，尤其是那空出来的白菜帮子还真像，至于那片葡萄就很是蹩脚了。在百思不得其法中，写意的美术课程就这么草草收场了；工笔画那是美术小组的活动内容，与我们这些“常人”不相干。然而我并不焦躁，而且仿佛了却了一桩沉重的心事般的轻松。总结写意失败的教训时，眼前竟然闪现出来温老师的梳理挡住眼睛头发的情景来。

后来，我跟了同学去解放军某部医院，听说温老师的父母就是那所医院里的军医，我竟很奇怪地希望高高的楼房后面的甬道上，会突然出现温老师的身影，不是梳理头发，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算是满足的感觉，尽管我知道她已经去了北京。再后来，参加工作后，在央视《焦点访谈》节目结束时的字幕里，看到了她的名字。这很令我欣喜，每每节目终了，总是耐心而虔诚地看完了由下升上去的字幕出罢才吁出一口气。直到我再没有看到那熟悉的两个字，央视的《焦点访谈》竟然也逐渐少看。

温老师在当年我师之中是最为年轻者之一，但我也有最为年长的老师。张浦先老师就是其中之一，当时他任教我的书法课。花白的两鬓和操着有些方言的话语，也还是留给我很深的印象。

我们学的是柳体字，最早用了毛边纸蒙在字帖上描，然后是临，再然后是摹，他总是不厌其烦给我们讲着他所掌握的要领。可惜当时我心不稳，总也对他的话语有些不耐烦表现出来。他上课很严肃，课堂上要求我们将学习内容练习一张，课下还要写一张作业交给他。下一周的书法课上他一定做一个耐心的总结。不记得是否表扬过我，但记得他狠狠“教训”过我的一名舍友，说他写字“根本不是那回事儿，毫无前途”。没想到他的这句话，竟然极大地激起了这位舍友的刚毅。元旦、五一，放假的时候，我们几乎所有的人都背着鼓鼓的行囊回家去了。可当我们返回学校的时候，我看到了令我至今恐怕也是感觉异常清晰的景象——整个教室的北墙上，挂满了这位舍友利用假期留校书写出来的隽秀的字体。如果说因了老师那句对他的“教训”的话，我还能找到一点良好自我感觉的话，那一刻，这感觉被彻底击碎了，怀着仅仅剩下一点不太相信自己眼睛的心情端详良久，发一个感叹出来悻悻离开。

一年后，当我们还在为不能全面把握柳公权笔画真谛而苦恼，还在为粉笔字常常不得其法的时候，这位当年被“激怒”了的舍友早就成为我们的书法课代表，而且都已经能够使用左手在黑板上反写出比我右手写得都标准的字体了。张老师的一个歪打正着，似乎在我们之中制造了一位准书法家。后来我看到舍友跟他的合影，我感叹不已——这当中肯定有对自己书法不济的一个郁闷的发泄。

后来想起这段素描、写意及书法的学习经历，感觉收获颇丰。有对老师音容的怀念，更有习字、素描过程中的那份至今都不曾忘记的坚韧与执着，尽管没有什么成就，但积淀下来的养分则能够让我终生受益——这似乎也是学习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