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散记之二：对联的故事

韦步峰

从辗转了一宿的睡梦中醒来，腰板有些僵硬，家里的火炕温暖但刚硬，尽管有很厚的毡和褥子。很大程度上，这是一种伸展，让客居外乡的我在回家之后来一个最大程度上的放松。收拾停当之后——这收拾还是因陋就简，没有在家里那般的得心应手，很拘谨地在厨房洗刷的感觉毕竟有些局促，但妈妈始终在旁边说着话，很有家的味道——开始贴对联。

对联是爸爸亲自书写的。在我小时候，爸爸每年春节前期都要写很多的对联。这些对联都是邻居、亲戚送来的预先剪切好的空白的红对联纸，爸爸根据人家提供的这些“原料”结合对其家庭布局、职业的考虑因地制宜。不同的人家送来的对联当然内容也不同，为此，爸爸早就积累了不少的对联素材。不过，有不少是雷同的，“出门见喜”、“五谷丰登”、“川流不息”、“六畜兴旺”、“抬头见喜”、“衣锦千箱”、“旭日东升”、“新春大吉”等一写小的横批或者“福”后的单联。在儿时的感觉里，每逢过年之前，我的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给爸爸扶对联——镇纸的身份，爸爸写一个大字我就往我这里拉一下，眼看着爸爸写了一幅又一幅，还要耐心地把刚写好的对联找空地摆放，晾干，等待干了之后，按照一定的顺序叠起来卷好，等待人家需要张贴的时候来拿走，往往家里堆放一堆“纸卷儿”。爸爸对此也从来没有任何的怨言，尽管这些事情牵制了爸爸大量的精力。爸爸对此乐此不彼，能为乡亲做一点事情，在他看来是一份美好。作为老教师的爸爸，业余时间喜欢舞文弄墨，写对联大概是得益于文化大革命时期吧。对于那段历史，我很少在爸爸眼前提起，听妈妈说，爸爸当时站的队列是二三“保皇派”，后来被军队支持的二五派打败……当然这是一场无谓的内部争斗，很多当初爸爸的敌人如今还是乡亲，爸爸还为他们书写对联。

直到我外出读书，参加了工作，我的给爸爸扶对联的工作才算下岗。后来，有了更多的现成的对联商品，不论是内容还是书写都比爸爸写的精细，而且不用费时费力，到市场上花钱买来很是便利，爸爸的每年写的对联也越来越少，到最后恐怕只剩下写自己的对联的局面了。不过爸爸的毛笔也还是未曾放弃，在他退休之后，又开始了自己书写字画，这些他认为不错的“真迹”往往还是找我去装帧好了之后，挂在厅堂里。

以前贴对联，都是爸爸操持，我们则是随从，不记得什么时候，这张贴对联的工作成了我跟弟弟的分内工作。对于从小看着写对联、张贴对联长大的我，张贴自然不在话下，就是书写对联的工作我也做过，记得爸爸有时候忙不开，或者估计留几幅对联给我回家的时候挥洒。这些对联我写得尽管不是很丰满，但在家乡的会看的人士和爸爸的言语中，我写得字有体而缺少火候。终于也随着爸爸给别人写对联的失业我也终于辍笔。

对联贴好了，这年味儿也就越发的浓烈起来了。对联、鞭炮一直是儿时里对年的感怀，见到这些，心目中的年也许才算是真正到来了。爸爸一个人忙活着过年需要供奉的摆设，字画、祖先的牌位也在他的忙碌中安置停当。年，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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