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     发

 

朱晓玲

 

 

五

 

漫长的十五分钟，终于滑过去了。给我洗头的那位小帅哥来了。他把我再次带到洗发间，给我洗净了满头的乳白色软发膏。我重回到理发大厅刚坐下，老板推着装有数量不少的小卷发筒和大小剪子及梳子等物品的小推车（架）来到我跟前，将小推车停在我身边后，他先挑出我的一根头发，两手捏着头发两端，轻轻拉着说：“您看看，您的头发现在是不是变软了有弹性了？”我由对面的镜子里面望去，看到老板两手轻轻拉着我的那根头发，象是拉着橡筋一样，好有韧性弹性呀。

 

“软化药水好厉害啊，把我的头发软化得好细呀，细得不象我的头发了。”我说。说完，忽然一阵担忧涌上心头，又道：“这么厉害的药水，对皮肤肯定有伤害吧？”

 

 “不会不会。”老板解释：“我们用的药水都是正规厂家生产的，不是劣质产品。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哦……”我也不知自己这一声“哦”，隐含着或想表达什么？心中，终究还是落下了一些阴影：“把头发都软化得变了形，对皮肤怎么会没有伤害呢？”这是我心中的疑惑和忧虑，没有说出口。

 

 接下来，老板和小帅哥站在我左右两边，一人捋起我的一缕缕头发，卷成一小卷一小卷。

 

在老板和小帅哥给我卷发之时，我的心中，又起了惶惑。我小肚鸡肠地思忖：老板亲自给我烫发，到时结帐，他们会不会巧立“老板亲自烫发”等名目，加价哩？如果加价，会是多少呢？1000？800？500？300？在这些价格中，我只能接受300元。若是超过300元，我是断断不会接受的。可是，他们要跟我抖狠怎么办？象我这种软弱性格的人，绝不是那种横蛮不讲理人的对手。我应该给谁打电话求援呢？给工商局、物价局还是给……在我胡思乱想时，老板和小帅哥已将我的头发一卷卷卷好后给我头上的小卷发筒一一插上象长长的胡须一样吊着的电源插头。所有卷发筒电源插好后，电脑语音提示：“数码烫发，现在开始。”

 

“哦，这就是数码烫发呀。”听到电脑语言提示后，少见多怪的我暗自一声惊叹。

 

六 

 

对了，我在端端正正（我不敢动弹呀。我怕稍不小心，电夹子会伤了我头皮）坐在椅子中被“数码烫发”时，看见有辆大卡车停在“飘丝坊”门前，由车上下来一年轻小伙子，走进“飘丝坊”，将“飘丝坊”门口的两大塑料箱毛巾搬到大卡车上后，大卡车一溜烟开走了。我想，那辆一溜烟开走的大卡车，大概就是小帅哥所说的专业消毒公司的卡车吧。

 

大卡车走了没一会儿，来了一对年轻男女。女孩子是来洗头的，男孩子则坐在我右边的那张长沙发上候着。女孩子头发洗完后，来到男孩子身边，直接把手伸进男孩子胸前口袋，掏出钱夹，由钱夹里面抽出一张二十元钞票，去结了洗发帐。之后，女孩子甜蜜地挽着男孩子胳膊，走出“飘丝坊”。

 

望着两个年轻恋人离去的背影，我的思绪一下子飘回到好多年前。那时，我和老公也如他们一样青春年少。那时，年轻的老公也如这年轻男孩一样，陪我到理发店（那时就是叫理发店嘛）烫发多次。记忆犹新的是，有一年，我们到上海游玩，老公硬是要我在上海找个理发店把头发给烫了。他的理由是，上海理发店烫发的样式，一定更洋气更漂亮。在老公的坚持下，我和老公走进了上海西藏南路那个门面不是很大的理发店。老公坐在理发店一角，等烫发的我等了好几个小时哩……或许，人的一生中，最甜蜜最纯粹美好的时光，大概就是青春恋爱时期吧。只有在纯真恋爱之时，男孩子才会陪你洗头烫发，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当时光将你的青春消磨殆尽之后，留在你生命中那个当年青春年少的男孩子，也不再年轻，不再浪漫，不再有耐心陪你烫发，陪你做梦，陪你逛街，陪你流泪，然而，他却以另一种坚不可摧的形式，入驻你生命中血液中，成为你至亲的人……

 

“数码烫发结束”，电脑语言提示，将我的思绪由记忆深处拉回到现实……这时老板又来了，他将我头上每个小卷卷上的电源插头一一拔掉，说：“你还要等一会。等头发冷却了后，才能给你上定型药水。”

 

“啊，还要等啊？”我说：“不能现在就上定型药水吗？天都黑了。”

 

“现在肯定不能上药水啊。”老板说：“头发不冷却就上药水，对头发的伤害很大。”

 

“哦，那行那行，听你的，等头发冷透了再上定型药水吧。”我说

 

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后，定型药水终于上了。上了定型药水后，当然又是一个十五分钟的等待。

 

当定型药水可以洗掉时，帅哥美发师将我再次带到洗发间，给我洗头时问：“您头发做不做护理？”

 

“不做不做。”我不假思索地说：“太耽搁时间了。”

 

“我劝您还是做个护理吧。烫发后不做护理，会影响发质。”帅哥美发师耐心地说：“要不了多长时间，十分钟就可做好……”

 

“做护理要加钱吧？”

 

“嗯，是的，是要加钱。”

 

“多少钱？”

 

“有三个价位：50、40、30。”帅哥美发师说：“我建议您做50价位的，我只收您40元。50价位的是用牛奶调理的护发素。烫发后要保证发质好，最好是一星期做次护理……”

 

帅哥美发师滔滔不绝的劝说，使我感觉，他的收入，可能与顾客做否护理有很大关系。想到此，真心不想做护理的我，心软了，便说：“每个星期做一次护理，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来做。不过，今天你给我做个50价位的护理吧。你可一定要用牛奶调的护发素给我做啊。”

 

“那是必须的。”帅哥美发师见我同意做护理，说话语气更是热情，服务更是殷勤周到。他除了给我细致地做了头发护理外，还给我做了很到位的头部、肩部按摩。时间大概不止十分钟，而是二十分钟或三十分钟的样子。

 

做完护理，结帐时，老板并没有额外收取我担心的：“老板亲自烫发费”。而是按事先讲好的价格：烫发费130元+头发护理费40元共计170元。不仅如此，从老板到帅哥美发师，对我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热情、友好、礼貌的。

 

由此，结完帐的我，心中不单单是惊奇和感动，还有惭愧。很为自己刚才小肚鸡肠的一番心思，感到脸红。

 

是什么原因，由何时起，使我丧失了对人的信赖呢？而人与人之间，缺失了信赖，是多么可怕、可悲的事啊。

 

我由“飘丝坊”出来，冬意渐浓的小街，已是华灯初上，人影稀疏。雾蒙蒙的天空，飘起了霏霏细雨……

 ——续完

（已录于2021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