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玲中篇小说:《太阳在窗外》连载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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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晓玲中篇小说太阳在窗外连载乔敲开春妮表哥家的门已是中午时分一个叫珷罘的青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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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窗外
朱晓玲
乔敲开春妮表哥家的门时,已是到了那天的中午时分。为乔开门的不是昨天晚上睡了她的那个男孩子。而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岁上下的胖妇人。趿着桔色塑料拖鞋的胖妇人嘴里巴唧巴唧嚼着食物,一只手端着饭碗,一只手将门打开后,见站在自家门前的是个陌生的清秀女孩子,胖嘟嘟的脸立马胯了下来,冷冷地问:“你找谁呀?”
“我…我找春妮的表哥。”乔怯怯地小声说。说着时,还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屋子里面望。
“春妮?春妮是谁呀?春妮表哥是谁呀?你找错门了吧。”胖妇人明知春妮是谁,春妮表哥是谁,但她对眼前这个陌生女孩子心存疑心,就故意反问。说完欲将门关上。
“我没找错门。今天早上我由这儿出去的。”乔拿出豁出去了的气势,提高声音说。并用手将门抵住,不让关上。
“你……你早上由我们家出去的?”乔的一句“今天早上我是由这儿出去”的话,使胖女人着实吃惊不小:“你认识我们家谁?”
“我不知道他是你们家谁,我只晓得他是春妮的表哥。我是春妮的同学。昨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喝了酒的。”乔的胆子似乎越是壮了些。声音也更提高了点。她是有意提高声音的。她希望那个昨天晚上占有了她贞操的男人能听到她的说话声。
果真,客厅内坐在饭桌旁正在吃饭的春妮的表哥,听见母亲在门口与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了。他抬头向门那边望去。这一望,吓了他一跳,门外面那个正在嚷嚷着的女孩子,不正是早上不辞而别的叫乔的女孩子吗?
“她又来干什么?想勒索呀?还是想……”他的脑子瞬间冒出了许多不祥的情境。他放下碗,陡地一下站起身,想离开是非之地。但是转而一想,又觉不妥。自己惹的事,自己不出面应对,恐怕是父母亲难以解决得了的。他转而向门口走去,说:“妈,您让她进来吧。我认识她。她是表妹的同学。”
胖妇人很不情愿地侧身将乔让进了屋。“搞的么鬼名堂哟。”胖妇人将乔让进屋时,嘟嘟嚷嚷。
乔刚跨进屋,春妮表哥就殷勤地迎了上来:“哟你来了。我正准备吃完饭后到我表妹家去找你哩。你走时咋不跟我说一声呢。让我担心死了。走到我房里去。”说着时,将乔往他的卧室领。刚进卧室,乔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悲伤,眼泪哗哗地流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春妮的表哥,一个叫珷罘的青年,见乔哭得伤心,心中也生了些许的怜悯。他走上前去,想将乔搂进怀中,好好地安抚。可是不等他走近,乔犹如被蚂蜂蜇了一般,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乔,别这样。我……”
“珷罘,你把门打开,孤男寡女的关在房里像甚样子呀。” 珷罘的话没说完,关着的房门被他母亲拍打得山响。
“妈,你别管我的事好不好。大白天的,我能干什么坏事?” 珷罘隔着门答道。并不开门。
“我晓得我儿子不会干坏事。鬼晓得那个妖精会不会缠着你。你把门打开。”胖妇人固执地啪打着门,说。
“妈,你再敲门,我就烦了的啊。我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你总是管着我。” 珷罘很不耐烦地将门打开一条缝,把头伸到外面,吼了他妈一通。复又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乔,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是处……”珷罘吼了他妈一通后,将门关上,走到坐在床沿边的乔的身边,紧挨着她坐下,声音柔和地说。
勾着头,瑟缩成一团坐在床沿边,一直在嘤嘤低声抽泣的乔,没等珷罘坐下,如触电一般迅疾站了起来,退到墙壁处站着,身子瑟瑟地抖个不停。
“乔,我真是对不起你。” 珷罘见乔哭得伤心,心中确实涌起一丝怜悯。说着话时,他很想将乔揽进怀中,抚慰她。他的手伸了伸,不知是胆怯还是愧疚,终究还是没有伸过去。
“你,你过来坐呀。”稍刻,珷罘小心翼翼地说。畏畏缩缩地伸手去轻轻拉了乔一下。这次乔没有退让,而是很乖巧地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依是低着头暗自抽泣。
“乔,你别这样,我是真心喜欢你才和你做了那种事……”
“你…你真……真心喜欢我?你真心……心喜欢我,就把我娶……娶回你…你家来。”乔抽抽嗒嗒地小声说。不知是冷还是什么原因,乔的身子瑟瑟地抖个不停。
“这……我……” 珷罘惊诧、语塞。
“我…我现在已是你的人了,你要是不娶我,我今后怎么做人?”这是乔在返回珷罘家的路上,在心中说了千万遍的话。可是进了珷罘的家门后,一直鼓不起勇气说出来。现在终于鼓起勇气,呢喃地说了出来。不敢说的话一经说出口后,惶惑的心似是踏实了几分。而且,她说这话时,心中想着自己就已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女人了。
“乔、乔,我,我、我对你说实话吧,我是喜欢你的。可是,要我娶你为妻,我真还没有思想准备。而且我,我怕我爸妈他们不会同意。”
“你,你…那你怎么…怎么能那样……那样我……”情绪刚刚稳定了一点的乔,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乔,听珷罘那样说,禁不住一阵哆嗦,心如被撕裂了一般地痛得痉挛。话还没说完,就止不住地嘤嘤地哭泣起来。
“在我们家嚎舍子丧哦?珷罘,你把门打开。我将这个不要脸的小婊子赶走。”一直在门口屏气凝神,侧耳听房间里面动静的珷罘的母亲,听乔在里面哭闹,压了好半天的火,再也压不住了,将门拍得山响,吼着嗓门儿骂骂咧咧地说。
“妈,”珷罘将门打开走了出来后,又将门轻轻带上,压低声音说:“妈,我求您,求您不管我的事好不好。是我对不起别人……”
“我的儿子才不会做出对不起别人的事来。”珷罘的母亲故意高声高调地说:“傻儿子,你别让那个小婊子迷住心窍,把一些破事往自己身上揽啊。是不是那个小妖精缠住你,不放手呀……”
“妈、妈,你小声点说好不好。”珷罘将长得过于富态的母亲,往堂屋深处推,说:
“妈,是我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珷罘说这话时,脸颊惨白。
“啊,你将她怎样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妈。昨天,我喝多了酒,就就把她带回家来,睡、睡了她。”珷罘不算是个坏青年。而且,自打昨晚知道乔还是处女后,他为自己对乔造成的伤害感到十分内疚。真想狠狠揍自己一顿。
“你呀,你呀,你让我怎么说你呀。嘱咐你多少次呀,不要沾这些乡下来的小婊子……”
“妈,别这样说。多难听呀,让别人听见了多不好。”
“听见了咋啦……你瞧她是讲脸面的人吗?她要是讲脸面,怎会死皮赖脸跑到我们家中来。不行,我得把她赶走……”珷罘的母亲说着就要去推虚掩着的门。
“妈,妈,你别、别这样。你强行把她赶走,是要出人命的。你没看她那样子,很绝望的。”珷罘将母亲拉住,几近哀求地低声说。
算是珷罘说对了哟,这厢在卧室里嘤嘤哭得悲伤的乔,见珷罘不仅没有要娶她的意思,他母亲还说那么多难听的话,她刚刚活络了一点的心又回到了死处。卧室外母子俩人高一声低一声所说的话,断断续续传进了在卧室内暗自哀泣的乔的耳中。起先,乔听到珷罘为她辩解的话时,她的心中涌起一些暖意。可是这暖意还没在心间站住脚根儿哩,珷罘的母亲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就又传进了她的耳中。珷罘的母亲说的一番话,犹如一把玻璃碎片杀戮进她已然破碎的心。她感觉到自己的心是在滴着血了。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流的也是血而不是泪了。她像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她再次想死。死了死了一了百了。一切烦恼、伤悲随着生命的消逝而消失。“可是母亲呢?可是父亲呢?”继尔她又想:“还有姐姐哥哥们呢?全家人为了我读书,为了我有个好的前程,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我还没有回报父母亲的养育之恩哩,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对得起谁呀?全家人一定比死了的我还要痛苦万倍。湾子里人们的唾沫,定会把他们淹死。我不能死呀。可是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已是一个破碎的人了,我是一个破碎的女子。我的梦破碎了,我的身子破碎了。一个破碎的女子,还有脸面活着吗……”乔在哭泣着时,内心在翻江倒海地作着激烈斗争。她再次在生与死的边缘游离、挣扎……她身子一直在瑟瑟地颤栗。身子一直在瑟瑟颤栗的乔,在珷罘再次进到房间来的时候,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鼻涕眼泪直流。
“着凉了吧。我刚才给衣服你穿,你硬是不穿。这下感冒了吧。”珷罘边说着边再次将他的、搭放在被褥上的那件咖啡色外套拿起,披在乔的身上。看着乔楚楚可怜的样子,珷罘着实有些心疼她。也有些愧疚。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