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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晓玲中篇小说抽调连载人生、社会滑稽剧 |
分类: 中篇小说 |
闹事者走后,大家各自似是意犹未尽地回了办公室,局长让孟柏随他到局长室去了。
闹剧就这样结束。
梵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就业已到下班的时间了。她将散放在办公桌上的校样收拾好放进抽屉后锁上,准备下班。梵出了办公室,刚走到三楼楼梯口,突然想起自己分的苹果还没领哩,就拐到三楼人事科找小邢。小邢正好没走。梵走到小邢办公桌前,嫣然一笑,说:“嗳,小邢还没走啊。领苹果是在你这儿签字吧?”小邢先是用怪怪的眼光睨了一下梵,而后吞吞吐吐地说“领、领苹果呀,我、我不晓得哩。”人事科长也过来帮腔说:“这事是你们办公室在具体办,哪能在我们这儿签字哩。”“咦,刚才小艾明明告诉我说是在你们人事科签字,到一楼会议室去拿呀。怎么……”人事科长和小邢更是吱吱唔唔语焉不详起来。小邢在吱吱唔唔说这说那的时候,还慌忙将原本摊在办公桌上的花名册类的表格往抽屉里塞。
见此情景,梵觉得自己很丢面子,尴尬得要死。看来,今天的苹果,是一定又没有自己的份儿了。她满脸通红,难堪得不知如何走出的人事科办公室。她懊丧得要死,真不该听鬼小艾的“这次是人人都有份儿”的鬼话。弄得自己出了个大洋相,简直无法收场……
梵浑浑噩噩漂漂忽忽地走出了人事科。
“真是不晓得孟柏搞的么名堂,分明是他们办公室造的名册,购的年货,偏要放在我们这儿发。这不明摆着是要让我们当恶人。”科长说
“就是就是。昨天你根本就不该答应孟主任接下这件事嘛。”干事小邢说。
“他说他们办公室没时间嗫,到年底了有多忙多忙,还给我讲了一大堆的好话。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这人,不怕你狠,就是怕你说好话。再说,我想就是帮着发发嘛,又不要我们去买,又不要我们造花名册什么的,那晓得还有这样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麻烦呢。”科长抱怨地说。
“这下好了,恶人我们算是当定了。”干事小邢歪着头做了个怪相说。停顿了会,接着又说:“孟柏也是,局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有份儿,唯梵没有,这么大个局,还在乎多发一个人少发一个人的年货,做得也是够绝情的。这事若是搁在我身上我也是想不通的。古人云:‘君子可弃之,不可怠慢。’更何况,梵平素蛮配合他的工作的嘛。孟柏为何要这样对待别人哩。”“这里面的名堂呀,是你我这样的人搞不清的。莫谈莫谈。下班下班。”科长说着的时候,由抽屉里面拿出精致的黑色小坤包,边锁着抽屉边说。
……
梵刚一离开办公室,人事科长和人事干事不约而同地望着梵离去的背影,嘀嘀咕咕地小声说了一通这样那样的怨气话或为梵抱打不平的话。
十七
走出局机关办公大楼的梵的心中既茫然又苦涩。这时,天又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雨,虽然雨下得不是很大,但雨中夹着细小的雪粒,雪粒打在脸上和手上痒痒的,但不是疼痛。孑然独行在冬日的雨中雪中的梵想,看来自己在局机关的处境远不如小张、小艾她们。可笑的是,自己却常常为她们抱打不平。真是滑稽。
梵想,人生、社会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一场怪诞的滑稽剧。滑稽得让人啼笑皆非、欲哭无泪、忍无可忍、怒火中烧也无处发泄……孟柏常常将二、三元,三、五元的通讯、新闻之类的稿费汇款单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是什么意思?炫耀(值得炫耀吗?)?证明(这种证明有力量吗?)?以此证明他是一个有稿费可拿的文化人?梵每每看到玻璃板下压着的那些三、五元的汇款单(有几张还是去年年初的),就为孟柏感到脸红。不过说话回来,孟柏也的确靠了在小报小刊上发些新闻稿而起家的,使他由一个赶驴车的运输工人一步步升迁,走上了仕途……梵在想着这一切的时候,突然一个很不雅的词汇涌现在了她的脑海——男盗女娼。是的,这是一个男盗女娼的人间。梵自语:男盗有什么不好?女娼有什么不好,现在不是流行“笑穷不笑娼”这么一句话么。做情妇可以做得入党,可以做成劳模,可以做得当官,可以做得飞黄腾达,可以做得财源滚滚、衣食无忧。梵认识的好几个女人,她们都有自己的婚外情,自己稳固的婚姻。她们都会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婚姻和婚外情之间。没有一个不是生活得不滋润的。她真是羡慕她们,她羡慕得恨不能自己也去找一个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来做情人来做靠山来做大树。
可是,可是……梵太了解那些有情人又有婚姻的女人们身后的故事了。她们的男人大多都是一些无能之辈,或者是一些自视清高夜郎自大,刚愎自用的家伙们。这些男人们赚回的钱无法满足妻子们横流于心间的对进口香水进口化妆品高档皮鞋高档服装等等一切物质的欲望;这些男人们的社会地位无法满足妻子们的虚荣心,更无法改变她们低微的社会身份。而她们的心气是多么地高,她们是多么不甘心于过这种愁吃愁穿的贫民生活,她们是多么渴望自己能有那么一天周旋于达官贵人之间,或者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要达到这种目的,靠她们夜郎自大的丈夫们的能力是永远不可企及的。可是她们靠了婚外情的、有权有势的情人们,轻而易举地达到了她们想达到的目的。尽管这些有权有势的情人们的人品、德行、才学、形象远不及自己的丈夫,可是他们玩权力于鼓掌之间的能力,他们操作潜规则的智谋,他们对厚黑学的娴熟于心,却能将美丽的情人们一个个送达到她们想要去的地方——这就足够了。她们一个个由原先的工厂或经济效益很差的甚至是濒临破产的企业单位调到了局机关或政府部门或吃财政饭的事业单位,有的还跟随其后调到了省城调到了京城。这些凭借有权有势的情人们的宠爱而一步步高升的漂亮女人们,现在在事业单位或机关或政府部门干着不错的工作,如鱼得水,有的还任着要职。一个个成天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得很地出入官场、出入谈判桌上、出入各种开幕式上、出入星级酒店和高级舞厅风姿绰约地陪更高一级的官员喝酒猜拳轻歌曼舞。在各类大小会上口若悬河地大讲特讲女性要独立,女性要自尊,女性要自爱,女性要自强。她们在口若悬河地大唱特唱女人要独立要自尊高调之时的那种架式完全是纯粹的女权主义者,女权主义者们完全忘记了她们是靠什么走上的政治舞台,她们完全忘记了在她们努力巴结权力,为权力献身献性时的那种媚态是何等的下贱下作。作为同是女人的梵,同是有几分姿色有不低商情的梵,当然知道她们在没有当上干部之前,心中十二分渴望有一官半职的命运降临到自己头上来的初始(现在也莫不是),常常应某个权贵的召唤在夜深人静之时或如幽灵般偷偷溜进被浓荫茂密的树木遮蔽着的某个幽深的门洞或高昂着金发飘飘的头走进金碧辉煌的高级宾馆的305或408或506包房,或直接就在高级轿车里面与权力幽会,与权力性交,为权力献媚,为权力献身,进行着权色交易的勾当。与权力性交一次,她们就升迁一次,置至升迁到至高无上的位置。
梵在一个深冬的夜晚是接到过一个政府官员要她去他住处的电话的。政府官员在电话中对梵说:“你来吧来吧,我的宝贝。我想你都快想疯了。门我给你留着哩…你来后悄悄进来,不会有人知道的…只要你今晚过来,我会让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会培养你入党,我会送你到中央党校去学习,然后培养你走上无限风光呼风唤雨的仕途……”可是,那晚梵没去。梵没作任何思想斗争就没去。因为梵在听着政府官员向她求爱向她承诺时,她的确产生了生理反映,一阵阵作呕……梵由此与荣华富贵擦肩而过;梵由此与权色交易擦肩而过;梵由此与走上仕途的机遇擦肩而过……梵由此与权力性交擦肩而过……后来那位政府官员赌气般地硬是将梵的同学、一个在某个中学教数学的、叫叶果儿的女教师扶上了副市长的位置。当然是一步一步推上去的。叶果儿同那位政府官员刚刚好上时,曾特意请梵到一家很是讲究的酒吧坐了坐。出手很是大方阔绰,阔绰大方得令梵瞠目结舌——这是她在没有遭遇权贵宠爱之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