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兰

 

        兆琪的LOFL精品廊坐落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如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匆匆地行走在夜色里。尽管有着盛开的繁华，却被尘世的黯淡所淹没了。
        店里除了经营一些服饰提包香水，墙上还有一只金褐色的挂钟，精致之中蕴透着古典的芬芳。最为惊叹的是墙角的玻璃柜里摆放着透明蓝的各种瓶子。其中还有几瓶六十年代初的红酒。加上五花八门的杯子手饰箱发夹头饰和各种小钱包，整个LOFL的风格都不曾落入俗套。兆琪从不奢望通过经营能够得到相应的利润回收。她在这个喧嚣的城市之中懂得如何置放自己。
        每天店里都会有很多客人光顾，能够吸引他们的不仅仅是那些琳琅满目的精典饰品，还有兆琪的那一份与众不同。虽然已有二十二岁，但兆琪的乌黑长发和不太张扬的性情以及她的穿着，无论如何也让人感觉兆琪的全身仍然迷漫着一股清纯的学生味。甚至有一次兆琪穿着浅蓝色的休闲衫独自走在路上，却被人一路跟踪。那一次吓得兆琪差点报了警。从那以后，兆琪很少独自走路。
        LOFL精品廊在临街的拐角。迎街的那面墙是用超强抗震的透明玻璃制作而成的。透过它兆琪经常将目光投向街面。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行色色的人群每天都鲜活的出现在兆琪的眼底。仿佛这座城市就是人生的一个大舞台。这个舞台从搭起来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人都纷纷呈呈地粉墨登场，所有的人也在演绎着各自的人生。他们绽放着自己的欢笑和幸福。他们也沉沦着各自的哭泣和悲叹。尽管兆琪时常是恍惚游漓着的却也逃避不了的，她也是演员之一。只不过她在演绎自己的同时，将自己潜伏在盛世的繁华之后了。
        兆琪在看。用她的一双柳眉细眼。
        真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可能是一次次的偶然。那个骑着摩托车的男子就这样被兆琪锁在了视线里。注意他是在二年前，那时精品廊刚刚开始运转。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艳阳高照，每个星期五的下午三时许他准会从兆琪的精品廊前骑车而过。他的脸上永远没有表情。戴着一幅眼镜。既使是雨雪的天，他也显得相当的沉着。兆琪的心就这样被他带走了。
        只有一次，让兆琪深思不得其解。那天下着小雨。他像往常一样骑车经过。唯一有变化的是他的车后夹带着一大束洁白的马蹄莲。那种纯净的白让人看了很心疼，尤其是在这个破碎的雨天。如果雨下的再大一些，好像就能让人揪心似的使兆琪看了有些不忍目睹。那一份远离尘世的美丽应该是被精心呵护着的，怎么能裸淋在风雨中。这一幕，让兆琪的心里颤颤的。
        如果是哪个星期五他没有出现，兆琪的心里就会感觉缺少了什么。兆琪一惯是隐匿自己的。既使内心被那个骑车的男子占据了很长的时间，也没有向任何人敞开自己的心扉。毕竟他是不知道的。因为他的路过，牵引了一个陌生女子的心。兆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只有他。有时兆琪也在内心里祈盼过的，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停下来能跟我说一句话，我就会对他说，我爱你已有很久了。但有时兆琪的心里隐闪着丝丝的担忧。如果哪一天他不再出现，不再从LOFL精品廊前走过，那么她的心有谁知道。她的爱又该向谁倾诉。   

        最不能承接的是兆琪的视线里不能没有他。如果他真的不再出现了，兆琪失去的是什么。是他。还是自己。
        世上有许多的事总是在期待中产生和实现。也有一些残局与期待的愿望是背道而驰的。真的也就有了这么一天，他从兆琪的视线里消失了。
        也是不知不觉中，有四个星期了。兆琪的心里一直惶恐恐的，他可以不出现，但他不可以发生任何的意外。只要他的一切都安好，什么都可以。兆琪偷偷地掩面落泪。
        精品廊仍然在经营着，只是潜移默化地缺少了一些安祥的氛围。因为兆琪的落寞而清淡了不少的生意。这期间有人主动来找兆琪，希望兆琪能将LOFL精品廊转让出手，但兆琪没有答应。也许是因为兆琪本身就不看重金钱，所以无所谓经营的好坏。也许潜意识里兆琪希望自己还能坚持，一直坚持到他能再次的出现。就这样，兆琪和她的精品廊同样的陷入一片孤寂中。摇摇欲坠。
        这样的局面一直支撑到年底，最终兆琪在极度的失望和困乏之中收拾了自己，将面目全非的精品廊转手经营了。
        到底他与自己是无关紧要的。他的出现和消失都像一篇故事，一切都在虚构之中。投入进去的只有兆琪自己。何必折腾自己呢，这个世界他是不知道还有一个女子叫兆琪的。
        为了调整好自己，兆琪休息了大半年的时间。等兆琪将过去心里的起伏都抚平之后，她重新选择了工作。兆琪进入一家心理咨询机构做了一名心理咨询师。这份职业很适合兆琪。当初报考学校时就选定了心理学这个专业而从江西来到南京的。现在正是水道渠成地针对专业而得心应手了。
        刚开始工作时，接待了一些心理有疾病的精神障碍者。他们当中有人想去自杀，也有想纵火焚烧的，有狂躁整日想跳舞的，也有抑郁欲跳桥而下的。兆琪将这些另类人群称之“精神感冒者”。兆琪有着沉着的心理与平和的语气，所以来找她做咨询的需求者较多。转眼间换了这份工作已有一年的时间。这天来了一个男人。浓浓的发。较为谨智的举止倒让兆琪感觉出他的不一般。他在兆琪的对面坐下。告诉兆琪自己很长很长的时间都在深夜睡不着，既使医生给他开了许多的药都无济无事。他服的药越多，反而越难入眠。兆琪只当他跟以往的心理有疾病的人一样，无碍大事地也给他开了一种治疗心理精神疾病的最先进的药——血清素再回收抑制剂，希望他回去后能有所好转。他收拾好材料起来准备离开时，兆琪的心理怔怔地一闪，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兆琪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平静。怎么可能，他只不过是一个需要做心理疏导的人，一个很平常的精神障碍者。兆琪很礼貌地与他打招呼，过些时日如果还有什么不适，你可以再来。
        他走后，兆琪越是甚感其中有什么突然。
        过了一个多月，他真的还是来了。资料上登记的姓名显示他叫何牧，年龄三十三岁。上海人。何牧这一次的陈述将兆琪带进了另一个故事之中。
        菲儿是何牧的学生。那时何牧是一所大学中文系老师，主讲外国文学史。菲儿在班里不是最美貌的，但是属于冰清玉洁的那种女孩子。每次何牧来讲课时，菲儿都是很投入。她的专注的神情和一双清亮的眼睛深深地打动了何牧的心。何牧不可救药的爱上菲儿。后来二人偷偷地同居了。他们的相爱的最终使菲儿怀孕了。菲儿想留下孩子，但何牧坚决不从。因为自己是老师，菲儿是学生。全校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事。要是学校知道菲儿生了孩子，这个惊爆的消息决不亚于第二个“9·11”事件。何况他们还没有结婚。菲儿的坚持何牧的拒绝，导致的结果是在一个霏霏细雨的傍晚，菲儿失魂落魄的丧生车轮下。何牧从此辞职离校。一人租房靠写稿为生。他毫无隐瞒告诉兆琪，以前他每星期都会到曾经和菲儿居住的小屋去。去看看菲儿的照片菲儿的衣物还有菲儿留下的一些书籍。当然何牧也告诉了兆琪，菲儿最爱洁白的马蹄莲。兆琪听到这里，心里狠狠地震了一下。天，难道是他。不可能。不可能。真的不可能！他是一个消失已久的人。而何牧只是一个来做心理疏导的精神障碍者。
        这一次，兆琪是彻底的受惊了。
兆琪心底的波澜逐次被掀翻起来。不能平静。何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通过何牧的自述和兆琪曾经不能自拔的迷恋，兆琪已确定，那个曾经消失的人就是何牧。这次不但他自己来到了兆琪的面前，还带着一段凄美的爱情。他的出现又将会改变自己的什么。兆琪不敢往后推测。因为人生短暂而漫长。谁也不能预测其中的平坦和坎坷。兆琪有些喜极而无望。
        这些缠绕的困惑最终使兆琪有些累了。周末的夜，兆琪约了女友欣怡，在茶社里。低沉韵回的苏格兰音乐散荡在浓郁的暮色里，空气中迷漫着一股股清丽的茶香。欣怡说，兆琪你近来的气色不太好，不要因为工作接待了心理咨询的人，最后你自己还要别人给你做心理疏导。兆琪轻轻地说一声，怎么可能，也许是累了。这样回答欣怡的，不知是工作之累，到底还是自己的心累。说着说着，透过窗口，她们看见何牧正行走在夜色中，速度不快不慢。何牧的出现让兆琪的心弦差点绷断。怎么可以，这个男人！而欣怡是不知道兆琪的。因为兆琪从来不曾提起。倒是欣怡的口快。直接将何牧拎到了她们的话题中来。欣怡说，你看这个男人还是有些味吧。一看就让人感觉不一样。他就住在你家楼层对面的金盛佳园。好像住在十七层。听说是一个作家。好像他的女朋友出车祸死了，很惨的。兆琪又零零散散地知道了一些有关于何牧的事。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兆琪辞去了心理咨询师的工作。或许她不能让自己毫无缘由地面对何牧。那么无辜的，那么胸无城府的。兆琪做不到。
         人世间的有些存在，越是刻意回避，越是在内心里纠缠的更紧。尤如一个人掉进了海里被海藻纠缠着，他越是挣扎，绝美无边的海藻就越是不给他任何的希望，最终什么都丧失了。
         欣怡说过的，何牧就住在兆琪的对面。咫只却似天涯。沉溺的越深，兆琪就越不能自己。有好几次兆琪都想去找何牧。告诉他，自己的心。有一次，兆琪真的去了。乘着电梯却不知道停留在哪一层楼面。找不到更好，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的。兆琪这样想着，只是在安慰自己一颗迷乱的心。其后的半年中，兆琪又陆续到了金盛佳园几次。尽管兆琪知道终是找不到何牧的。所以，每次去的目的也就不明确了。倒是有一天夜晚，兆琪睡不着。兆琪心想，此时的何牧也是睡不着，因为他对兆琪说过每个夜晚他都失眠。如果现在去找他，不知能否见到他。于是兆琪就再次来到金盛佳园。结果和以往一样，不知将电梯停留在哪个楼层。仍是没找到，意料之中的。回去的时候兆琪放弃了乘坐电梯，改做步行下楼。在兆琪将要到达十八层楼的时候，听到楼梯口传来了两个男人的对话声。其中的一个声音极像何牧。由于兆琪的心里不确定再加上这种似曾相识的喜悦冲击着心房，于是兆琪就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身回眸地笑了一下。极尽温婉的笑颜中溢满了过往的千回百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