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一种感觉，我的脑袋就像是一只划开了一道口子然后被缝起来的气球。这样的气球吹起来，与完好的气球肯定有区别：首先，看上去不那么圆；其次，体积会变小；再次，容易漏气。
医生说，我的脑骨表层有轻微骨折和凹陷。拆线之前没感觉，大概是因为伤口红肿凸起，填平了鸿沟。这几日伤口快速愈合，已无痛痒之感，以手抚之，明显感觉大约十公分长、一公分宽的伤口愈合部位要低于周边，颇似高原上突然裂开了一道大峡谷。好在落差不是很大，以肉眼远观不易发觉。否则，顶着一个刀削斧劈般的脑袋出门，太有戏剧感了，就像是魔道中人。
如果女同志们没意见，脑壳变瘪这件事情就无伤大雅。令我较为恐慌的是大脑体积因此变小，影响智力。据说哺乳动物脑容量越大越聪明，本人从小以脑袋大闻名于左邻右舍，被公认智商不一般，虽然脑袋大不等于脑容量大，但二者想来有一定关联，就像大号的酒壶可以装更多酒。总之，有一个大脑袋之于我是一件自鸣得意之事，现在突然变小了，肯定不怎么对劲。说白了，我很有可能因此变脑残，这件事情就没什么喜感，只剩下悲催。
经过号称国际领先、国内独步的宝石级CT机检测，医生明确告诉我颅内未发现损伤，伤的都是表层，意思是我不会变傻。但我还是不能放心。事发时的感觉很奇妙，头上裂开一个大口子，我并未感觉到剧痛，只是觉得流经脸颊的血液很黏稠，类似黑芝麻糊，黏黏糊糊的。摸一把，不大像纯粹的血，很像是血液和脑浆的混合物。因为当时两只眼睛都被这种东西糊住了，看不清它的颜色，直觉是有岩浆从火山口喷了出来。当时脑袋轰的一声，想到了一句诗：银瓶乍破脑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直到现在我都不能肯定，当时有没有脑浆或别的什么有机物流出来，离我而去。总之，脑袋体积变小这件事至今让我心中惴惴，尽管伤口愈合得异乎寻常的好，已经不痛不痒，但我总感觉脑袋里少了点什么。就像鬼片里常见的，头顶一股阳气被怪物吸走了。
“这件事情有可能会产生深远的影响。”我没头没脑地说。
“什么事？”小萃放下书，艰难地转过头，面向我。她的颈部术后伤口刚愈合，脖子转动困难。
“我老觉得脑袋变小了，智商严重下降。”
“我倒是觉得你现在的智商比较正常，可能是脑袋上开了一个窍。”
“要是开窍就好了。我的感觉是，脑袋被驴踢了一脚，踢瘪了。”
“哈哈哈哈！”小萃笑得喘不过气，“反正我又没被驴踢！”
她虽然没有被驴踢，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颈椎和手臂骨折，被植入钛合金钢板固定，严格说来，体内有异物，已经不是纯粹的人类了。
“我不是地球人，是变形金刚！”这个准残疾人骄傲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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