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七旬患者胃穿孔死亡,陕西榆林横山县百信医院院长带领全院40余名医护人员悼念死者,致辞检讨忏悔,集体下跪磕头。该院医生称,死者家在当地势力很大,院方被迫接受家属条件,与之签订协议,停业3个月,违约赔300万元。据医生透露,至今并无证据表明医院存在过错。(《华商报》5月2日)
视频截图上,灵堂前披麻戴孝白花花跪倒一大片,不是死者亲属,而是医生。“安院长对着死者磕了3次头,准备站起来,可家属立马将他按住踢了一脚,让继续磕头。”这样匪夷所思的场景,让人仿佛置身于黑帮片。事发地是横山县“闫家大院”,这个地名也让人有时空错乱的感觉。
做医生做到这个份儿上,无论是人格尊严,还是职业荣誉感,都已荡然无存。
事情的是非曲直很清楚。死者年事已高,死前因食物中毒被送到医院抢救,不治身亡并不能表明医院行医过程存在过错。即便死者家属认为这是一起医疗事故,医院有责任,也可以申请医疗事故鉴定,乃至诉诸公堂。逼迫医生灵堂下跪认错忏悔,还“命令”医院停业整顿,这分明就是以暴力对医院和医生滥用私刑。
都说医患关系中患者处于弱势一方,“逼医生灵堂下跪”让我们见识了某些“特殊患者”的无比强悍,强大到可以让整个医院成为砧板上的鱼肉,让医生变成彻底的弱者。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与医患纠纷无关了,完全就是一幅恃强凌弱的丛林画面。医生凭什么给死者下跪?原因无他,“闫家在横山县势力强大,医院根本惹不起。”
最为神奇的是,“闫家提出了医院停业整顿的方案:医院停止营业三个月,停业期间医护人员反思过失,重新培训学习,如果违约开业,将赔付300万元。”这哪儿像是死者家属提出的赔偿条件,反倒酷似政府部门对犯有过错的医疗机构作出的行政处罚。
就是这样一个由闫家单方面提出来的“协议”,医院居然接受了。医院畏惧闫家势力,为了生存不得不委曲求全,奇怪的是当地政府居然也认可了这份“协议”——死者儿子闫某说,“横山县有关政府部门介入后认为既然签订了协议,就应该履行。”看样子闫家在当地的势力大到完全有能力私设公堂,别说医院惹不起,连政府都得退避三舍。
将这则新闻与同日见报的另一则新闻做对比,颇令人感喟。昨日多家媒体报道,卫生部、公安部近日联合发出《关于维护医疗机构秩序的通告》,要求依法严厉打击侵害医务人员的违法犯罪活动,在医院烧纸钱、摆灵堂、摆花圈、违规停尸、聚众滋事等医闹行为将受到治安处罚甚至被究刑责。横山县闫家逼迫医生灵堂下跪,乃至“命令”医院停业整顿,这可比在医院烧纸钱严重多了。“医闹”闹到这个份儿上,试问当地卫生行政主管部门、当地公安机关都干什么去了?
横山县闫家的所作所为只是极端个案,并不代表患者在医患关系中由“弱”变“强”。如果当事医院不是民营医院,如果死者家族不是“势力强大”,这种事情绝无可能发生。此事经媒体曝光后相信会有上级政府和高级别的卫生行政主管部门介入调查,还当事医院和下跪的医生们一个公道。闫家势力再大,总不可能一手遮天。但这依然不值得高兴——这样的“公道”遵循的依旧是丛林法则:谁的权力更大,谁的势力更大,谁的拳头就硬。
医患纠纷屡屡演绎成针对医院和医生的暴力事件,其症结在于医患纠纷发生时我们缺少有公信力的医疗事故鉴定机构和仲裁机制,以至于医院和患者互不信任,政府左右为难,司法很多时候也无能为力。在这种情形下,患者及其家属的过激行为,是“医闹”还是合理的利益诉求,很多时候并不是泾渭分明,因此“严打医闹”这样旨在保护医生权益的部门规章并不足以令民众信服。
“医生灵堂下跪”这个凄楚悲愤的画面再次证明,若不能建立起一套处置医患纠纷的公平游戏规则,无论医生患者,人人都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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