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1日堪称是2009年最寒冷的一天，它的温度比随之而来的“冬至”还要低。
    这一天凌晨，在一辆从广西开往四川的大巴上，四川内江籍农民工陈国芳和张大有因“疑似甲流”，被司机和全车乘客以“民意表决”的方式撵下了车，只好顶着刺骨的寒风，沿着高速公路朝着家的方向摸黑行走。（《重庆晚报》12月22日）
    对衣衫单薄的陈国芳和张大有来说，今年的回乡之路的确是寒意逼人。长途大巴在行驶中空调发生故障，没有暖气让所有乘客感到寒冷无比，前一天早上在大巴车上醒来的时候，陈张二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出现轻微的咳嗽，噩梦从此开始——几乎全车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并伴随着各式各样的诘难：其他人都不感冒，咋就你们两个咳嗽？离元旦还有10天，你们为什么这么早就回家？
    车行至贵州境内的一个服务区时，陈国芳和张大有买了两个口罩。老实巴交的他们想以此减少对其他乘客的影响，然而此举引来了更强烈的责难：你们是不是得了甲流感？不然啷个戴口罩？
    于是便有了21日凌晨的“民意表决”，结果是，所有乘客举手同意让两人马上下车“隔离”。新闻中说，“一个身材高大、很强壮的男乘客走来，像拎小鸡般抓起虚弱的陈国芳往过道拖，另两个男乘客见状，也凑过来把张大有同样往过道拉。”
    80多年前，鲁迅先生说：“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时序进入21世纪，展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一幕更甚于先生当年所见——所有人都撕下了温情的面具，甚至于连看客都不屑于做了，赤裸裸地当起了帮凶。
    “所有乘客举手同意”，连一个投弃权票的都没有，实在太令人震惊。这一刻，人性的温度降到了最低点。
    事后经医院检查证明，两名农民工患的只是普通感冒。我们可以理解在甲流肆虐的当下，同车乘客对“咳嗽”的恐慌乃至恐惧，但并非专业医疗人士的他们凭什么断定两名农民工患上了甲流并“表决”他们必须被“隔离”？司机又有什么权力将两名已经购买车票、事实上已与汽车运输公司形成契约关系的乘客驱逐下车？所以，发生在21日凌晨的这起大巴弃客事件，业已突破了道德和法律的双重底线。
    更加令人感到透骨寒意的是，这个极不光彩的决定竟然是以“民主”的面目出现的。在那个人人恐慌、私欲膨胀到极点的特定时刻，所谓“民意表决”，无异于让一群狼来“民主”决定一只羊的命运，羊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被屠杀的命运的。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民主，什么是“多数人暴政”，相当一部分国人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占据道德制高点口诛笔伐很容易，然而扪心自问，如果我们身为这辆大巴上乘客中的一员，又有几人能在“民意表决”时作出正确的选择？我们能够战胜内心的恐惧和私欲吗？这个问题回答起来也许并不轻松。
    发生在这辆大巴车上的残忍一幕，其实是一个社会处于急剧转型期的现实缩影，折射出带有普遍性的道德滑坡和价值观沦陷。经过30年的经济高速增长，中国创造了举世瞩目的财富神话，然而国人的精神世界正在日趋荒漠化，人性中美好的东西被“隔离”，在“利”字面前，“义”字渐行渐远。
    将这辆不顾一切开往人性冰窖的“民主”大巴拉回来，也许比再创造一个经济腾飞的奇迹还要难，但是不得不做，如果我们还将民族复兴、国家富强、社会和谐当做梦想和追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