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母亲在洗碗时不小心摔碎了一个腌泡菜的坛子，她为此难过了好几天。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的毁灭，都是不可弥补的损失，所以古人说：敝帚自珍。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很多事情已经颠覆了人们的常识。就比如说，在拆房子这件事情上，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是：爆炸声一响，黄金万两。新近为这句话做注脚的是，无锡市即将炸掉22层高、建成仅7年的市第一人民医院综合楼，而炸掉这座楼绝对是笔划算的买卖——该市规划局一名工作人员说：“建一个新的更大的医院，政府花掉10亿元多点，而转让一个老医院地块就获得12亿多元，应当说政府实现了盈余。”（《现代快报》3月17日）
　　无锡市民对炸掉医院大楼这件事情很有些看法，觉得这楼质量不错，才建好7年，外观也挺新，当初花了3000多万元盖起来，现在说炸就炸，实在有些可惜。可无锡市规划局的账算得很清楚：政府有盈余，百姓有更新、更大、设施更先进的医院看病，可谓利国利民；此地块由医疗用地调整为商业用地，用于建造五星级酒店、高档写字楼、顶极商业圈，可以预见对促进当地GDP的增长大有裨益。总之，谁都没有损失，大家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笔者对数字一向不敏感，算账的时候经常发蒙，故而虽身处一个经济飞速发展的年代，年届不惑依旧是穷酸一个，对于无锡这个制造“多赢”的大手笔，本只有鼓掌叫好的份儿。可转念一想，炸掉好端端的一座高楼，结果居然是皆大欢喜，总觉有些不对味儿。因此不揣冒昧，还想掰着笨拙的手指头，给炸楼这件事儿算算账，看看究竟是赚了还是亏了，或者说究竟有没有人吃亏。
　　政府显然没亏，这咱就不说了。医院也不会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而且新的更大更好。开发商更不会亏，即将被炸掉的医院大楼地处繁华的市中心，虽然花大价钱将地买下来，但不愁将来没有人为高地价埋单。市民看似没亏，其实亏大了——医院搬迁到离主城区3公里之外的地方，以后看病就不方便了，耗时费力还得搭上交通费。
　　我们还知道一个常识，一个城市的土地资源是有限的，将医院的地出让给开发商，就得重新找一块地盖新医院。从新闻报道中看，这块地比原来那块大得多，而这显然是需要付出成本的。如果算上这部分成本，政府还有盈余，我们就不得不问一问：这块地原来是谁的？是不是农民的耕地？是否存在违法占用耕地的问题？有没有给失地农民合理的补偿？
　　由此看来，“多赢”只是某些决策者的臆想，或者说一些难以用金钱计数的民生成本被他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们在乎的只是政府没亏，甚至是“实现了盈余”，而这显然背离了政府的功能定位。作为现代社会最大的非营利组织，政府不能以自身“实现盈余”作为行事的标准。
　　去年年初有“西湖第一高楼”之称的浙江大学湖滨校区3号楼被爆破拆除，其所引发的质疑声浪言犹在耳。在拆了又建、建了又拆的循环往复中，地方政府财政收入增长了，GDP飘红了，而民生问题则成了一笔谁也说不清的糊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