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清的“退守”
(2022-12-21 10:50:41)-
刘文清的“退守 ” -
年轻时,我们进取;老了,我们退守。这伟大自然的辩证法,主宰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那些血气方刚的少年,又有什么理由对“退守者”指手划脚呢?不,“退守”作为一种从滚滚红尘脱身而出又若即若离的生活态度,它显示的某种智慧,恰恰证明着我们对愚昧有所反省,有所质疑,且能够勇敢超越。儒学与道家的永恒争论中,老者必摸着胡子看着天上的浮云地上的流水,站在道家这一边。无所谓对错,更无所谓善恶,这是人的内在精神对我们发出的隐秘呼唤。听见它的人们有福了。于是,我们在浪子打马而过的流浪的路上,遇见一个“被蝴蝶赶出故居的人”。这个人无疑是柔弱的,是神经质地敏感的。因为更柔弱的蝴蝶,对他构成一种强大而美妙的暴力。与其说他受到这暴力的无形伤害,不如说他是沉迷于这美之暴力的无尽魅力。是的,只要是诗人,就不能不沦落为“美的俘虏”并终生不悔。在对美的时高时低时断时续的浅吟低唱中,他们安慰了自己疲惫的身心,又如春风秋雨无声无息地感动了我们。那么,作为“退守者”的刘文清,他又能退到哪里?我说,他只能退入精神深处的最深处,在那儿且耕且读 “隐居”。名利场上的搏杀带着血与离他远去 ,欲望的巨轮早已在一汪静水中颓然淹没,这时,梦想,开始拯救他了,开始塑造他了。在这个猝然而来的时代。物质主义的绞肉机日夜疯转。把人的精神绞成血淋淋的小鲜肉或腐肉或烂肉。又无形无味。人好像被卡在极小极黑的夹缝中。有一种快要窒息了的压抑。对此。对抗与搏击。无疑是更为珍贵也更为罕见的。可从中抽身而出。也需要某种洁身自好的独立和勇气。当然。以绝对的尺度来衡量。没有一个人能够彻底地逃离。最终。逃离成为一个梦想。一个渴求。一个意愿。一个概念。一个乌托邦。真是无奈啊!刘文清生来具有一种如梦如烟般迷茫又空蒙的古典情怀,那遥远和不可归去的往日时光,是那么美丽,纯洁,质朴,真切。然而这一切不过是他的梦想,只是他的梦想。刘文清带着忧郁也带着欣喜,带着失落也带着希望,带着疼痛也带着挣脱名缰利锁的轻松,追逐流水,也追逐羽毛,人的伤口有可能被自然的绝对之美治愈,而诗,那些“豌豆花一样或明或暗的文字”,又何尝不能成为我们悲惨人生中最珍贵的抚慰? 正如希腊诗人埃利蒂斯所言:“那高飞的鸟减轻了我们灵魂的负担”。刘文清的“退守”,正是“坚守”。只是这种坚守作为某种价值,某种意义,某种力量,某种至高之物,被我们在匆忙繁重的世俗争斗中遗忘了,忽略了,甚至弃之如垃圾。实际上,一种新生活的孕育,必源于对一切价值的重新发现,重新估价。意义的再塑造,心灵的蜕变与更新,才为可能。当然,终生的学习是重要的,那古典传统中隐匿的智慧,要被后者来感悟,继承,才会闪耀夜明珠般的光辉, 更为让人怦然心动的爱情,对我们虽然遥不可及,但也有可能它就在我们身边——“于清风中召见被月光灼伤的女子”。然后,奇迹发生了,那被月光灼伤的女子,也灼伤了男人,而不可言说的幸福就在其中。那么,“退守”正是具有独特选择的更有价值的“坚守”。放弃。放弃。不断的放弃。而那末日之前仍不能放弃的。就是你最珍爱的。你死死坚守的。你勇猛捍卫的。而那是什么?你必须清醒地知道它。刘文清太多情了,
你并被没有被蝴蝶赶出故居,蝴蝶以及一切由蝴蝶代表的纯粹之美,虚幻之美,无用又有用之美,不灭之美,就在 你的心里,你的诗中。如同大多数人一样,诗人坚守内心的真诚是极为艰难的一件事。生活在一个谎言横行的世界上,真诚会对他人和自身都造成或明或隐的伤害。悖论在于,诗人若放弃了真诚,他的写作,将不可避免沦为自欺欺人的一种语言游戏,甚至连游戏也够不上,是某种自觉或不自觉的骗局。这是真正的诗人的良知不能允许的。无需过分夸张诗人的责任感、义务感,但作为一种有限度 有难度的坚守,则该引发我们的理解我们的尊重。这能够有效提升诗歌内在 的品质,同时强化感人肺腑的美学效果。有的所谓诗人,流着廉价泪水,写下的却是冷血文字,它们不配称为“诗”。刘文青穿越于浩浩荡荡的人群,留下瘦弱的背影;他又在数不胜数的聚会上,以笑脸接纳这俗世的滚滚风尘。那打击他、压迫他、刺伤他、挫败他的一切,并没有驱使他的感情被愤怒、仇恨、虚幻和厌恶所主宰,被敌意、冷漠、焦虑和绝对 怀疑主义所主宰,一个内心明亮的人,一个长不大的害羞的阳光少年! 正因为如此,他的诗,才在字里行间,闪耀着温暖的光,轻柔的光,但并不猛烈,并不灼热。如果说这些诗因为质朴而有力,那是一种承受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才拥有的隐忍又持续的力量。这力量的源头就在一个人的宿命里。苍凉的歌哭,谁也耐不住会苍凉地歌哭。美的软弱,爱的消逝,个体的卑微与无足轻重,在精神乌托邦里刹那的栖居,最终是无法逃避的存在真相。我们,我们这些渺小的普通人,不能改变它,只能默默地被它改变,改变得面目全非。时间的流水里那飘浮不定的面孔,是我们吗?瓦解,扩散,沉沦,最终无影无踪。“对于不能挽留的,我们只能唱挽歌”。我曾写下这样的句子。甚至说,所有的歌也都是挽歌。刘文青的诗,就是这样的挽歌!但谁会听到它,谁敏感的耳朵会听到它,或者寥寥几人吧,歌者对自己的倾听者是不能奢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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