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1日午后,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我被人用轮椅推进眼科手术室,生平第一次躺上了手术台。很快,左半边脸被厚厚的纱布层层盖住,只露出那只右眼。黑暗中,我张大嘴巴拼命喘气,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都是这几天发生在西班牙和上海的片段,它们反复交叉、重叠,让我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梦境还是现实之中。麻醉过后,右眼被什么东西用力撑开,隐隐作痛,耳边传来主刀医生与两位助手的对话,“这里可能也有个洞,果然是。”“真的,差点就错过了。”“好多洞,大洞有2个,小洞起码有5个。”听得我是心惊胆跳。每发现一个洞,医生便向助手发出“放”的指令,紧接着是气体发出的声响,这一股股气似乎瞬间就将一个个破洞补好了,当时感觉自己的右眼怎么像是一条布满破洞的自行车轮胎呢。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右眼居然“视网膜脱落”,而且发生在距离完成西班牙之行还有7天的时候。
其实,征兆早在8月21日就出现了。那天下午,我站在毕尔巴鄂令人赞叹不已的古根海姆博物馆前拍照,再次睁开右眼时,发现有一些漂浮物在眼前游动,顿觉不妙,当时心想:这只眼睛肯定出问题了,随即赶紧祈祷,一定要坚持住啊,旅行还未结束呢。4天后,也就是在巴塞罗那游玩的第二天,走在街上,右眼看到的居然是浑浊的池水,里面还有几缕海草漂浮、游动;坚持到第五天,右眼下面出现阴影,视力逐渐减退;第六天,也就是8月27日,清晨醒来,浑身无力,吃完早餐,按原计划来到巴塞罗那海边,却怎么也无力走到奥林匹克港了。回到旅馆,赶紧发短信给国内的同事,经她提醒,决定先去当地医院看看。前台的印度人说附近有家公立医院,走过去就10多分钟。这家医院位于喧闹的兰布拉大街底端靠近哥伦布纪念塔右边一条幽静的街道,规模不大,看上去像上海的地段医院,里面冷冷清清的。挂号处里的老妇让我用英语写下自己的名字、护照号、上海的住址、电话等,然后不紧不慢地输进电脑。一名女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又看了看右眼,建议我赶紧去大医院,并迅速写下医院名称,以及换乘地铁的线路和站点名字,可怜的我只得眯起右眼,一头扎进巴塞罗那地下铁艰难寻找起目的地。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这家大医院。医院大厅宽敞、明亮,空调十足,挂号处前仅站着一位女士。见我是个外国人,照例又被要求用英语写下自己的身份材料,里面一位会说英语的女士还好心领我到医生那儿初诊,并陪在身边做翻译,最后请我到候诊室等候,说是广播叫到名字再进去。来到候诊室才发现原来病人都在这儿等着呢,难怪大厅空荡荡的,不过即便如此,与上海那些大医院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的候诊区相比,这里还是太安静了,大约20多位病人分散坐着,耐心等待。总算见到专业的眼科医生了,又是一位女性,看上去50多岁,身材肥硕。她用仪器仔细检查,时不时还让旁边的助手也来瞧上两眼。又等了不知多久,从她嘴里终于听到一个病名,然而让人郁闷的是,这个英语单词对我来说太陌生,根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倒是后来的补充说明全听明白了,那就是三天后安排手术,在巴塞罗那休养一个月后再回去;或者赶明天、后天的飞机回国也可以,我当然选择回国,因为明天正好有飞机。
回到旅馆,已是晚上近8点了,赶紧退房,提箱走人。再次走进巴士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记得4天前刚到巴塞罗那这个巴士站时,正是午夜时分,当晚又没有预定旅馆,心想就在这儿熬到天亮,然后再去找旅馆吧。于是,当瞧见一个年轻人就势躺在空荡荡的售票大厅地板上睡觉时,我也赶紧挑了处僻静角落,铺上些塑料袋,用背包当枕头,躺了下去。不料,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一些响动,我警觉地抬起头,天啊,一条警犬就立在我脚后跟处,一名警察用西班牙语说着什么,此时的我就算不懂西班牙语,也知道他在说什么了,肯定是不能睡,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摸黑去找旅馆。幸好,一路顺利,而且那家旅馆居然还有空床,总算可以睡上几小时。而就在昨天下午,我还特意抽空再次来到巴士站,询问是否有车去菲格拉斯;想不到,今晚来到巴士站却是为了买票连夜赶回马德里。
8月29日抵沪,30日住院,31日动手术,一切都发生得这么快,让人喘不过气来,当时内心的万千感慨化作现在流行的一句话便是:人生无常,珍惜当下吧。
一个半小时后,手术结束了。那天晚上,辗转难眠,想起此时正是西班牙阳光灿烂的下午,不禁怀念起今年夏天在西班牙度过的那些令人难忘的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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