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无须理由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     李道新

    或许，这世界只有一个地方，在你决定前往的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个地方就是香格里拉。

    前往香格里拉的路途，比想象中的距离还要靠近一些。离开丽江古城，沿着308省道，继续向西。高原的山路确实崎岖，180度的急弯，一个接着一个，加上时阴时晴时雨的天气，你想要不难受也是不容易的。但你的心中装着的是香格里拉，那个比天堂还要天堂的所在。你一心一意都在等待的，可不就是那个遭遇天堂的时刻。想到这里，再放眼车窗之外，你就看到了一条浑浊的河，流淌在蓝色的天空和青黛的山峦之间。近处绿色的松林，衬托着远方悠悠的白云，引得你的心一阵阵悸动。金沙江！你默念着这三个动人的字眼，想到的却是阳光下的童年和油菜花开遍的家乡。

    石鼓镇到了。这里是长江第一湾。你都有些不相信，你目力所及，就已经是香格里拉。在这条由江水舞动的、天下罕见的V字形河流对面，静静地座落着香格里拉南部一个名叫沙松碧的村庄。据说，站在沙松碧村后的小山上，能够看到长江第一湾绝美的落日。你迫不及待地相信这个说法，只是因为香格里拉。

    下起了小雨，置身于云中雾中雨中的金沙江畔，你开始在脑海中勾勒曾经勾勒过多次的虎跳峡。这时，汽车越过金沙江大桥，驶上一段简易的碎石公路，虎跳峡镇迎面而来，还上来一位导游叫扎西。扎西导游是个典型的藏族小伙子，他不告诉你虎跳峡的具体数据，而是唱了一首歌，告诉你香巴拉并不遥远。你知道了香巴拉就是香格里拉，还知道了在这块没有痛苦也没有忧伤的土地上，所有的男人都叫扎西，所有的女人都叫卓玛。来到了香格里拉，你也就是扎西和卓玛。面对虎跳峡刀辟斧削的奇险和雷霆万钧的激流，扎西和卓玛不可能不懂得天神的力量与自然的伟大。

    离开虎跳峡，跟随扎西的歌声，沿着一条直通香格里拉县城的高等级公路，走向高原的深处，那个希望的开端，也是梦幻的尽头。在公路的两旁，依次展开着白云缭绕、连绵起伏的群山。群山的怀抱中，不时浮现出一个个恬静的村落，家家户户的青稞架直指天空。小溪穿越房前屋后的田野，大地的颜色交织成碧绿和金黄。坐看云起，前方的公路没入天边的山峦，你已经置身于一大片鲜花盛开的草甸。头戴藏帽的妇女，悠闲踱步的马群，静静的嘛呢堆旁迎风招展的经幡，你的心灵已被这种无言的美丽和深远的肃穆所占据，你的身体沐浴在清新的空气之中，渴望着圣洁与飞升。

    在县城，需要努力体会，才能感受到香格里拉的气质和魂魄。除了建塘古镇的藏族风习和独特魅力之外，县城新区已很现代和开放。只有一些被命名为岗坚尼玛、格桑拉和天界神川、康巴的酒店，还有一些被命名为雪域、藏地和牛棚、乌鸦的咖啡吧，才表明你来到的不是另外一个香巴拉王国，也不是另外一个香格里拉。然而，城中的香格里拉，终归不是“心中的日月”，你想靠近的地方，还在更远，更高，更超越。

    这个更远，更高，更超越的地方，便是普达措。藏语中，普达措意为普渡众生到达彼岸之舟湖。山幽情悠物华灵空，湖净心静佛意天成。普达措国家公园的幽山、净湖、古木、芳草，就是普渡众生到达彼岸之舟。或许，你避开人群、远离都市，就是为了这一片净幽、这一种心情，但普达措已是炙手可热的目的地，徜徉在美得异常的属都湖和碧塔海，你看到的风景，最多的还是人。但你不必无奈地叹息，也实在没有愠怒的资格，就像所有的秘境都不应专属一样，普达措存在的动机，原本就是为了普渡众生。

    你来了，你看了。你触摸了心中的日月，你在梦中的香格里拉。

    梦醒的时候，才在公园的门外重逢扎西。这位言语偏少、静侯多时的藏族导游，是你第一次遭遇的香格里拉。如果你用心交流，他会告诉你，家里的卓玛很漂亮，三岁的小扎西很可爱。送别你的那一刻，扎西还是唱了一首歌。或许，他是想告诉你，永留心中的香格里拉，是一段循环往复的旋律，会在你融入人群和都市后，常常不经意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