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向外 |
入夜大雷雨,我枕在台灯影里读书。忽然听见睡意朦胧的空气中一声细微的猫叫,缥缥缈缈,曲曲折折。我有些吃惊,窗外雨声大作,猫的叫声却像是来自厨房。悄悄循声而去,寻到厨房,又从溅雨的窗口听出去,原来猫在楼下。夜雨潇潇夹杂雷声隐隐,猫的叫声却穿越细密的雨线,几经波折,轻易地闯入了我在四楼彼端的卧室深处读书的耳朵里。
我穿衣出门,发现整个楼道灯火都熄着,摸索着掀了几个开关,居然一盏也没打开。忽然想起那些恐怖故事中惯用的伎俩,猫向来是鬼魂的化身,猫的叫声引诱着古堡的客人,顺着连火柴都划不亮的走廊,去会见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
快步下楼,大雨的喧哗扑面而来。在地下室取一柄骨架破损的伞,站在门口耐心捕捉,一等再等,黑夜与风雨共谋的寂静扣紧着心弦,猫的叫声再未响起。这几乎也是恐怖电影的情节,从此你不再是你,这只猫成了你的心魔,在每个雷雨之夕挟持你的思维,一生癫狂,无法解脱。
我只好上楼去,走到二楼忽然心中一紧,猫的叫声又响起了,清楚如在耳边。我俯在窗口向外张望,一片阴沉沉里猫叫声幽幽细细,听得几声,已能辨明来处。楼对面是一排套院,最西边的一家一直无人居住,院中潦草地种满了蔬菜,野草比蔬菜生得更是茂盛。猫叫就从那里传来,镜头摇晃,聚不成焦。
转身又下楼,脚步声咚咚,在静得苍白的楼道里显得如此聒噪,像敲打在心脏上的鼓点。又站在了楼门口,猫叫声却又消失了,看来这里接着地面,落雨的声音嘈嘈杂杂,淹没了它。我不打伞,向那院门走去,心下惴惴不已。门是铁门,夜雨浇注,门上倒映着对面楼里的几盏灯,门把手上面有一个伸得进手臂的圆孔。我凑上前,探头朝院子里窥看,雨水打在我的眼镜片上。
自然,我没看见一个在水井边梳头的女人,也没看见那只猫,猫的叫声却是真切的,在雨声中甚是哀楚,很像我们在刘官庄养的那只猫。昨天与晓明冒着酷暑去刘官庄,三职高已在太阳底下四分五裂,如果我们的家并未被塑料制品作坊改头换面,还是那么荒草丛生地破败着,如果我们的猫并未溺死在操场的水池里,那么在这样的雨夜,它也会在庭院的某个角落凄凉地低声哀吟罢?
晚饭的时候我跟妈妈说:“楼下有个猫在叫,下大雨在咱屋里都能听着。”妈妈随口说:“小野猫,没人要的。”我不说话了,想起我们在刘官庄养的猫也是只小野猫,皮毛不讨人喜欢,好像还长着嘴疮。
夜深了,雨停了,厨房、厕所、客厅、卧室的门都闭紧了,我继续读书。猫的叫声还是若有若无,忽远忽近。两点钟的时候,我要熄灯睡觉,那声音忽然异常清晰了,甚至像是从南面传来。那个荒芜的院子在楼北面,我知道声音是绕了一个圈,把两栋家属楼围得紧紧,像一道连绵的咒语。那么今晚,这只猫是真的化身为一缕冤魂,要扰得所有长夜无眠的人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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