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进入安静之后,大约三五分钟,那些猫就叫了起来。
穿透二楼的窗户,并且飞快地扩散着,猫的叫声。那叫声里饱含欲望和淫邪的气味,一股一股,这些通灵的动物简直是一群被黑暗唤醒的魔鬼,它们的叫声有魔鬼的爪子和牙齿,有魔鬼的沙哑和凶恶,它们叫得凄厉、邪恶、尖锐、毛骨耸然。
终于,楼上丢下了东西。我猜测,那应当是一块香皂大小的物体,并不很重。并不很重的物体却带着充足的怨气,那些怨气在落到地面之前率先炸开了。
只有一秒,或者更少,那些猫又开始叫,更为凄厉和魔鬼地叫,它们并不在乎夜深人静。
不停地叫。我无法将它们堵在窗外,二楼显得太低了,几乎只和猫的叫声平行,我的耳朵突然具有了扩大音量的功能,那种叫声塞满了我的耳朵。它已把我挤到了一个角落,却还在不停地挤,挤,挤。我的怨气并不比楼上的更少,只是,只是,或者,并不只是———
楼上有声突然的吼叫。然后是一片碎响,我可以很有把握地猜测,他丢下了一个水杯。那个水杯带着更多的怨气呼啸而来,没在二楼停留,直接冲向了地面。叫声停下了。我承认,那时我的怨气有五分已变成了恶毒,有三分正在变成幸灾乐祸———我认定,这群猫的爱和性被一只杯子给打散了,我认定,它们之间的所谓爱和性是那种妓女和嫖客间的,带有天生的丑陋成分,不洁的成分。它们应当被打断。
然而很快证明,我的高兴来得太早。楼上又丢下了一件器物,从声音和重量分辨那应是一个花盆———一楼的灯亮了,接下来是小孩的哭声,坚韧而带着奶气。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一片混乱而模糊的声音。
一楼的男人走了出去,背后是门被摔上的动静。小孩的哭声依然坚韧,他也许只有五六个月大小。他也许是个男孩。接下来,是一片噼噼啪啪。
孩子的哭声更加响亮。女人冲着男人嚷了几句,风吹来了声音却将内容吹得四散。这次,我没有再听见猫的叫声。
可混乱还在。它几乎就在我房间的一侧。那些噼噼啪啪,孩子的哭声,和女人怨愤的叫嚷。那一刻我感觉,我已深深地陷入了石家庄的市井之中,没有一堵墙能把我和它们隔开。突然间的沦陷感。
接下来,声音来自远处,我耳朵的分辨率不够,它将远处的声音变成了一下一下的锤子。打开手机,时间指向凌晨的两点四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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