娓娓道来62 漂泊控,我的幸福真在别处?
(2012-03-27 11:4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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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来信》》
父亲在寿宴上大哭
张娓:
不知你是如何看待漂泊者的,我是朋友眼中的漂泊狂人,有一点钱,有一点闲,就会往外跑。漂泊和旅行不一样,旅行是为了放松,为了吃美食,为了看风景,为了探险冒险,这些和我都沾不上边,我就是喜欢漂泊,喜欢不安稳,喜欢离开熟悉的地方,在哪呆久了就烦,一定要到陌生的地方去。
我今年32岁,医科大学毕业已经8年,因为热爱旅行,我没有选择到正规的医院上班,断断续续在一些小诊所、小药店、医药公司打工,本身挣得不多,除了养活自己,剩下的钱几乎都用在出行上了,无房无车无存款,衣服皮鞋单价200元以上都舍不得买。
我这种人最适合的状态应该是单身,但我有一个交往了5年,对我一往情深的女友。她是个好姑娘,家在遥远的东北,对我的父母如同亲生父母般孝顺,我的父母也早视她为亲生女儿。她和我的父母在同一战壕,都卯着劲要把我拉回常规的幸福生活。几年前,我还没到30岁时,他们想法特别多,也特别用力,一会儿要我考公务员考事业单位,一会儿又逼着我结婚,但他们一用力我就逃,和他们玩消失。我30岁以后他们要么是想通了,要么是换战术了,任我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任我东南西北乱跑,通通不闻不问不催不逼。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时间会澄清一切,父母不再对我抱成家立业和指望,女友把爱情直接转为亲情,重新去寻找自己的归宿。
可是,上个周日,我的父亲做六十大寿,在亲友云集的寿宴上,他喝醉后嚎啕大哭,诉说自己人生的失败,还跪在80岁的奶奶面前求她宽恕。他一点没提我,但所有人都清楚知道他的痛苦都因我而起。我不是铁石心肠,当天晚上我一夜无眠,女友在我怀里也哭了一夜,控诉我是如何毁掉一家人的生活的。我第一次为自己的习惯性漂泊心生愧疚,也第一次思考自己可否像正常人一样安居乐业,但还只是一想就觉得困难重重,可我确实不想再让家人如此难受,请帮帮我。
对话》》
远方吸引你的是什么?
张娓:我猜陶远不是父母给你取的名字,而是你自己取的一个名字,陶醉于远方的意思?
陶远:对,熟悉的地方无风景,我一直向往到远方去,到陌生的地方去。
张娓:你认为陌生的远方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陶远:没有人认识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有人指责和苛求。有一种解脱感。
张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的漂泊是一种逃逸和反抗?在你惯常的生活中,有许多的指责和苛求,让你感到压抑和不安,所以你总想逃逸?并以逃逸的方式反抗这些指责和苛求?
陶远:我也很矛盾,有时会觉得漂泊中的我是才是真我,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有时又会觉得漂泊中的我并不是真我,跑出来只是贪玩扮演一个跟自己无关的角色。
张娓:你扮演了这个角色,他就不可能跟你无关。我建议你先想清楚,你扮演这个角色,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真心喜欢的?或者,你到底是喜欢这个角色还是喜欢扮演他的过程?
分析》》
心安为正解
22日上午,我和陶远在江北建新东路的一家茶楼见面。如果仅从外貌举止来看,他一点不像一个习惯性漂泊的人。剪得很短打理规矩的头发,质地平平但仔细熨烫过的西服,有点发旧但擦得很干净的皮鞋。他说话声音很轻,即便在上午安静的茶楼里,要想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也必须非常专注。两个多小时的聊天过程中,我至少有三次请他声音大点。
迷恋旅行或者漂泊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迷恋在路上的感觉,另一种是迷恋在别处的感觉。陶远说他属于后者,迷恋在别处的感觉。我继续问他迷恋在别处到底是因为别处能逃离惯常生活还是别处能找寻自我重获内心和谐安宁?他说也就只是逃离而已,在别处内心也并没和谐安宁。
陶远和我分享了他最近的一次漂泊体验,本月初他觉得重庆天气寒冷没有春天的感觉,买了一张火车硬座票到了广州,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下来,开始两三天觉得广州20多度的天气温暖舒适,后来就觉得有些闷热,还嫌自来水的消毒味太重,饭菜不合口,呆了一周就不想再呆了。坐车到顺德,有一个中学同学在那里工作,他以前去过,同学对他很热情,带他四处玩。这一次到了顺德才知道同学已经结婚,同学在外面请他吃了一顿饭,临别时塞了五百元钱给他,说家里太窄不方便接待客人。
我没有要他的的钱,他看我的眼神有同情和可怜,我不能接受。陶远点燃一根烟,猛吸了几口有些愤愤地说。我插嘴问道,你觉得他为何要同情和可怜你呢?陶远瞪了我一眼说:他觉得我穷,觉得我好吃懒做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呗。我继续问道,那你认为自己是不是他觉得的那样呢?他真生气了,粗着嗓子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为自己而活,关别人屁事?
我不再说话,看着他生气发火,他终于闭嘴时我才提醒他喝点茶平息情绪。看见他端杯子的手有些发抖,我建议他给自己做做手部按摩放松,他边做边说,从小到大别人都说我全身长得最好的就是这双手,可我把它浪费了,没用它来画画,也没用它来弹琴。我说世界上只有极少数人的手是纯粹用画画和弹琴的吧,绝大多数人的手都是用来劳动养活自己,给自己充实和尊严。况且,你若想用自己的手画画和弹琴,也不是什么难事,随时都可以,如果你喜欢的画画和弹琴能养活自己,当然最好;若不能养活自己,当作一种业余爱好,也是不错的选择。
探讨了手的用途之后我才想起问陶远为何会如此关注自己的手?他伸出双手转动了一圈,满眼深情把手心手背都巡视了一番,平静地说,初三以前,我在一所普通中学读书,成绩不好但很喜欢音乐和美术,我父亲认为男孩学这些不靠谱,把我转学到了一所重点中学,不准我再碰那些和学习无关的东西,音乐美术在他眼里都和学习无关。
我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叹息,类似的故事太多,强势的父母以爱的名义,用自己的价值观操控孩子,有的孩子顺从了,放弃了自我成长的机会,养成依赖父母的习惯,当有一天发现父母无力被依赖时,会有很重的失落和挫败;有的孩子则心生叛逆,以拒绝成长自我放逐的方式来反操控,其结果是双方都备受伤害。
见我沉默,陶远叹息说你别以为我恨父亲,过了这么久了,我也知道他是为我好,是我不争气,只考上了普通大学,大学毕业连续两年考研又都没考上。我点点头说理解,就像哲学家德波顿说的,使我们感到窘迫的不应是困难本身,而是我们无能让困难结出美丽的果实。
陶远的手又有些发抖,我示意他又做手部按摩放松,并和他分享自己的一些成长体会,昨天已经成为过去,我们无力改变;我们可以改变的是今天和即将到来的明天。生活中的所有问题都有无数个解读方式,也许没有绝对正确的解读,但相对的正解是心安,让自己心安,让周围人心安。心安最简单最容易的达成方法是相信幸福不在别处而在眼前,脚踏实地生活,遇到问题勇敢直面而非逃避,逃避最终只能让你无处可逃。
从茶楼出来,有老人担着花在卖,陶远问我喜欢什么花,我笑着说腊梅,它让困难结出了美丽的果实,它在寒冬里默默讲述生命即便经历过重重困难如果足够坚强仍然可以绽放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