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闲言碎语 |
我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的声音太大,我注意到邻桌两个小姑娘的视线都朝我们转了过来。“给我说说你的老家吧,修三峡大坝巫山有很多人移民,你们家没受到影响?”平时我不关心三峡大坝,也不关心移民。工作已经够让我操心了,剩下的那点时间和精力我得忙在护理皮肤保持身材上。不知道其他37岁的女人是不是很怕老,反正我很怕,我想牢牢揪住青春的尾巴,至少在我嫁出去之前。离婚重回单身这8年,我一直在努力,可能是运气不好,我见了那么多男人,刚刚认识时,他们对我都很有兴趣,有的约我看电影,有的请我吃昂贵的日本料理,有的直接邀请我到家里玩,但多接触几次,他们就基本不再理我。我问岳秋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是我单身8年来唯一谈婚论嫁过的男人。说不好,也许是你太老实太认真了。他吱吱唔唔地说。“老实和认真有什么不好呢?”“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现在的风气就是做人不要太老实,凡事不要太认真。人们大多都觉得太老实太认真会闷而无趣,相处起来就累,不轻松,不快乐。”“那你为什么喜欢我?”“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就喜欢你的简单纯朴。”话没说完他就扑过来抱起我往卧室走,我挣扎着起来坚持要他先到卫生间洗浴,等他洗完后我又进去慢慢洗。差不多半小时后,我们终于躺在一起时,他只是牵了牵我的手说,睡会吧,我有些累了。他还嘀咕了一句,有洁癖的女人真要命。我和岳秋在一起有一年半的时间,后半年他周末偶尔会到我这边来住,每次我逼着他洗澡他都会嘀咕这句话。分手那一天,没有任何征兆。他一来就想上床,我固执地让他先洗澡,他听话地进了洗手间,出来也仍然嘀咕了那句有洁癖的女人真要命。但这次他很有耐心,等我洗完之后,很有战斗力地冲锋陷阵。我疲倦得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摇着我的头,温柔而认真地说:别睡,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我实在是睁不开眼睛,就半闭着眼说,你说吧。“我想好了,我们还是不合适,开始我觉得我们特别合适,年龄品貌相当,你没孩子,在市内工作,经济条件不错,脾气也特别好。但是处了这一年多下来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真的配不上你,为了你的幸福,我就不耽搁你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心里早打好了分手的主意,因为钱的原因,又拖了两个月。他在远郊一所大学教书,三年前离婚,前妻离婚后就不知去向,他独自抚养读初三的女儿。他担心女儿考不起重点高中,就向我借了4万元钱准备帮女儿缴重点高中的赞助费,两个月后得知女儿争气考上了重点高中,他很自豪地把4万元钱还给我,同时费了很大的劲把分手的意思说出来。他絮絮叨叨还说了很多,但我实在太困了,没听他说完说入睡了。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他放在茶几上的钥匙。
“我家早被淹了,我们全家都移民到新疆。爸妈让我继续读书,我坐在教室,老师说的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就偷偷跑回来了。可是老家什么也没有了,我来到重庆,一个人也不认识,看到发廊招学徒,就进去了。”说这些时王明明的眼睛望着窗外,眼神有些空,人像在发呆。我看到他盘里的食物全部吃完了,而我点的米堡还没动,我递给他,他狠狠咬了两口,咀嚼时嘴角出现两个好看的酒窝。我问他现在和家里联系了吗?提醒他别让父母担心。“我亲妈生我时就死了,现在的是后妈,她和我爸早就有了自己的儿子,没人会担心我的。”他几口就把一个米堡吃完了,我又去给他买了一个。回来时,他正认真看着自己左手掌上的那些条纹。“他们都说我命硬,我妈刚怀上我,外公就从悬崖上掉下来,他在那里种了一辈子菜,从没出过事。我妈生我时又被我克死了。在新疆时我跟人学看相,发现自己的生命线又粗又长,确实很硬。男左女右,你把右手伸出来,我帮你看看。”我把右手伸给他,他先是捏了几下,然后摊平,像模像样地仔细瞧,过一会儿他说“手软如棉,富贵无限,财运线很好,你是富贵命,一生不愁吃穿不缺钱,但你的婚姻线很淡,可能将孤寡到老。”
事业、金钱、健康,只要你怀揣诚心,努力就必有收获。为什么爱情不是呢?
王明明见我半天没有反映,又重复了一遍:你的婚姻线很淡,可能会孤寡到老。我笑了笑说,你真的相信这个?我还是相信命运是靠自己百分之九十的努力加百分之十的运气。在百分之九十和百分之十之间,我肯定愿意努力去争取那百分之九十。因为这是自己可以把握的。至于那百分之十就看上天是否眷顾了。我读高一时成绩都不算好,暑假父亲带我到表姐读书的大学逛了一圈,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个到处是木房子和小树林的校园。我跟自己说,我一定要考进这所大学,要在这里渡过青春好时光。这便是我当时的梦想。正这个梦想陪伴我,一步一步向自己的理想迈进。其实你大可不必相信什么命硬不硬的说法,外公母亲的去世都只是一种巧合。他们是你的亲人,就是在天堂,他们肯定也盼着你好。你与其伤感命运,不如努力去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比如你的梦想是做一流的发型师,那你就要练好基本功,你现在所在的小发廊恐怕专业水准不够,我建议你到好一点的发型中心打工或到专门的美发学校去学习。如果你真有此梦想,我可以试着帮你介绍顶尚发型中心,我在那里做了好几年头发,和他们的老板及师傅都很熟。我说话的时候王明明不停地在摆弄自己修长的双手,眼睛望着手眼神里是自我欣赏与陶醉。一副根本没听我说话的样子。我有些愤愤,又觉得他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自己没必要和他计较,便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当起了无聊无趣的知心姐姐。想到此,赶紧对他说天不早了,我们走吧。
从肯德基出来,城市已经万家灯火。王明明指着街对面的迷你单身公寓广告说,那就是我的梦想,在这座城市有自己的一间房,哪怕只有15平米。我说没问题,技术好的发型师一个月收入四五千,过一两年你就可以攒下首付款。“多累啊,首付款三万元就要等一两年。”我笑了笑说,工作一两年能付首付已经很不错了,我工作第十年才买按揭买下30平方的房子。“但你现在已经住的200平的花园洋房了。而且是在那么好的位置。”我突然怔住了。“唐姐,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包我吧,两年,三年,都可以,我的价码就是一套单身小公寓。15平米当然太小了,50平米吧。”
我一时语塞,怎么也找不出一句话来回答这个一分钟前在我眼里还是孩子的人。许久,我才缓过神,微笑着轻声说:谢谢,你太小了。“哈,装什么装,哪个老牛不想吃嫩草?”他确实还是个孩子,眼神里是有些蛮横的孩子气。“对不起,我真的太老了,老得再嫩的草也吃不动了。你走吧。”我艰难地说完,转头便走。我的头一直高高扬着,这个姿态可以让我的眼泪不轻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