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威尼斯的那一场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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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威尼斯的那一场邂逅
□王迪诗
我与威尼斯的那一场邂逅,却完全没有人潮,没有喧哗,安静得简直就像一个梦。那时我在英国读书,一个人私奔到意大利,由罗马到佛罗伦萨一直玩到天昏地暗……
最初知道威尼斯人快将绝种,是读了《国家地理》。濒危绝种的北极熊,全球只剩两万只。威尼斯人虽略胜北极熊,但至2009年年底已跌穿6万,较50年代的17万人口,少了足足三分之二。
从前,威尼斯共和国被拿破仑的铁蹄粉碎;今天,威尼斯被全球游客的铁蹄粉碎。美丽的东西往往都由人自己一手破坏,然后归罪于天。
可是,我与威尼斯的那一场邂逅,却完全没有人潮,没有喧哗,安静得简直就像一个梦。那时我在英国读书,一个人私奔到意大利,由罗马到佛罗伦萨一直玩到天昏地暗。
我跳上火车,打算继续北上到威尼斯,车未开就倒头大睡。醒来的时候,车厢空空如也。我揉揉眼睛,车站似乎有点什么不对劲的,我却无法指出不对劲的地方,总之怪苍凉的,不太像意大利。终于找到路标了,天哪,我竟然去了奥地利!我因为睡着而错过了威尼斯站。
我呆呆地站在月台,一阵冷风吹过,忽然觉得自己好惨,赶紧买了下一班到威尼斯的火车票,逃之夭夭。原定昨晚抵达威尼斯,如今白白绕了一圈,让我浪费了许多时间,没料却因祸得福。
火车离开奥地利,往威尼斯奔驰。我倚在窗缘上看一闪即逝的风景,长发在风中飘啊飘。夜空的黑暗逐渐退却,一种深邃的紫开始在天边酝酿。然后,火车突然在天上飞翔!陆地消失了!我在飞越大海,在连接内陆与威尼斯的“自由之桥”上疾驰。
一道曙光突然从水面透出,我看到这辈子看过的最美丽的日出,金黄的太阳从水中冒起,那太阳仿佛还是湿漉漉的,绽放着一种坚韧而温柔的光,我心里感动得厉害。这是我第一眼看到的威尼斯。
下车时,天还未完全亮透,空气中弥漫着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暧昧。我提一个细小的行李箱,跳上“水上巴士”Vaporetto,踏进清晨里空无一人的小巷,走过一座又一座的桥梁,穿梭在水巷交织成的迷宫。
来到预订的旅馆门口,心想还是不要打扰人家的睡眠,便坐在门前的长椅上等天亮透,两脚—伸,脚尖底下就是水!在这生活,真有情趣。全城由150条水道交织成118个岛屿,以400座桥梁连接。一想到威尼斯不过是撒在阿德里亚海边缘的一堆浮石,就觉得太不可思议。
天空渐亮,屋顶上久经岁月冲刷的橙色瓦片,在晨光中暗自鼓动。我一直坐在那里,趁这柔美的古都未完全苏醒,把它往心上轻轻地印一遍。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啊。
渐渐地,水道开始活跃起来,轻舟飘然而过,船夫的歌声在水道回荡。威尼斯睡醒了,我走进旅馆呼呼入睡。
醒来的时候,天空漆黑一片。伸个懒腰,挂钟指在凌晨三时。我打开行李,在窗前泡一杯龙井,托着腮看潮汐更替。世界真奇妙,为何会有潮汐涨退?为何我会来到这里?
我披上风衣散步去,朝圣马可广场的方向闲逛。河道两旁炫目的建筑,在黑夜里隐隐散发着贵族的矜持。大量不留宿的“一日游”旅客,令威尼斯的白天与黑夜分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白天游人如鲫,吵吵嚷嚷;入夜后游人四散,恍如鬼城。我在阴差阳错下闯进了鬼域。
白天熙来攘往的水道,在深夜一片寂静,多么宁静的世界。广场空无一人,连鸽子也没有。我坐在广场中央的地上,广场真大,天空好阔,而世上就只我一个人。黑夜中的圣马可大教堂,散发着沉淀了一千年的祥和。
没有高耸的尖塔,没有浮夸的炫耀,这座拜占庭式建筑,温柔地包容了一切。拿破仑说,圣马可广场是“欧洲最美的客厅”,真是一个窝心的广场啊。
广场四周的旧宫殿,经年月冲刷了昔日的辉煌,在黑夜中隐隐透着谦卑。抬头看见柱顶上圣西奥多降伏海龙的雕像,不禁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威尼斯人策划的秘密“偷尸行动”。
威尼斯嫌原来的守护圣人圣西奥多名气不够响,因为要扬威,两名富商在当时的总督授意下,到埃及的亚历山大港,把圣经《马可福音》的作者圣马可的尸体,千方百计偷回威尼斯。相传他们为了躲避埃及人的耳目,竟把尸体藏在猪肉底下,因为伊斯兰教徒视猪肉为不洁。
圣马可从此在威尼斯长眠了。凉风吹过,一切都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