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或巨大的朗诵喑寂无声

（成都）凸凹

公元2011年4月25日，崇州市文化艺术中心剧场，观聋哑人朗诵诗歌《相信自己》，颇震惊，诗写苗头，蠢蠢欲动。今忆之，乃记。

——题记

把大海卷起来又推过来，把森林

吹起来又推过来，把世界梦起来又

推过来——都来了，他们还在。——都来了

他们还在原点，还没收整齐全。这是初夏

朗诵还在继续。这是初夏的午后，我们

的午休，继续还在朗诵。

俩男孩，俩女孩，整齐划一，左右在他们之间

既是穿插，又是停放。但是，巨大的朗诵

寂静无声。但是，无声的朗诵

排山倒海。断裂的逻辑，残破的美学

在剧场环绕，拒绝听任。视阈打开

自杀，消失，形成新的逻辑与美。

化简就繁，一种方法成就一种难度；

化繁就简，一种难度消解另一种难度。

我必须指出，这是四个聋哑孩子的朗诵。

我必须指出，这是汉字的肉体艺术

在空气中的非肉体嘶鸣。——哦手肢的汉字

呈现汉字的手肢；身体的剧场

安放时间的哑语、矿石的尖叫。最后

我让巨大的掌声响起来响起来——但是

响起来的，却是更加巨大的无声、无声与无声

2011-4-26

附记：

昨天中午又去了崇州市文化艺术中心剧场，又坐到了评委席上。这次是“首届成都市残疾人艺术节特校师生（中心）才艺大赛诗歌朗诵比赛”。

几乎所有的节目都让我感动不已，一群残疾人，在舞台上那么努力，那么自信，那么干净与阳光。比起他们，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不能释然。

最令我感动的是抽签号为第四的一个节目《相信自己》。这个节目台上有五人，一个女教师，四个小学生，两男两女。台下有一个女教师在把机器里的配乐与配诗比划给他们。台上的五人，都是聋哑人。他们不能听见配乐，又不能发声，却还要完成难度很大的诗歌朗诵，怎么办？但他们的确是完成了，用非常整齐的哑语（手语）把一首诗歌朗诵了出来。那一阵子，我几乎惊呆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听，不，看哑语诗歌朗诵。巨大的朗诵，却暗寂无声！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不知道他们来自哪所特殊学校。我突然有一种要为他们写一首诗的冲动。我没有犹疑，我把我的第二个高分给了他们。

也有感慨。残疾人诗中，有一个普遍性的主题是感恩、感谢与爱。盲人、智障人、聋哑人、口吃者、缺胳膊少腿者，他们在台上大声说感恩父母、感恩天地、感恩生命，感恩这个感恩那个，甚至感恩命运。听着，我心里就堵的慌，想哭。我不知道这是他们自己写的，还是别人写的——他们只是在读。他们招谁惹谁了，命运已经不公了，又再次不公。

2011-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