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关：舌尖上的旅行

 ◆ 凸  凹

 

“从何处来，到哪里去。”当我们把这一古老追问落实到钱财上时，我发现，钱财大抵从正道和正邪兼备的道上来。至于去向，无非是朝着主子的味觉、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等感觉去。就吾辈工薪层而言，感觉所有的感觉，认为还是味觉最为适宜和实在。“民以食为天。”在饱了肚子的物质基础上，尚占了味觉的乐趣，精神的乐趣。这与自个儿当下的钱财是相匹配的。至于以后，甚或有多维的深度去向，但那是以后。我更倾心的是现在。

现在，从一个角度看，社会各行各业、各门各派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从另一个角度看，却越来越小、越来越细。以前，去澡堂，一进一出，什么都了了。现在，洗脸、修脚、掏耳朵，身体各个部件都有了专门的去所。在餐饮方面，对于那些《百科全书》般的大宴大餐，有白吃白喝的邀约还是要去的。倘由本人请客或家人自食，我常去的地方总是那些专一的馆子－－在专一上见老板的特色，厨子的手段。如是地方，递银子时觉得轻松，回味时记忆深刻。这是远离主流，涉足另类、别处、边缘的好处，同时，还兼有发现及发现后的再发现的乐趣。这是经验。

龙泉驿文化馆是我常去的地方，近日，眼睛一亮：在底楼铺子，我瞥见了“剑门关豆腐庄”牌招－－又一家专一的馆子。

 

吃豆腐图便宜老婆也不管

喝泡酒抒豪情敢卧剑门关

 

这迎面的门匾，黑底褐字，手书考究，一张吾国的脸。而文字，虽不工仗，细品慢嚼，竟也平生出一些生活的乐子，惹得我和同去的文友不禁把嘴呲了，一笑。缀在身后的老婆们，尽皆抿唇，忍着，不让笑声疏漏出来。在厅堂，偌大一方铭文高悬壁上：                                

 

剑门关天下闻名，糸诸葛亮、姜维率军“六出”、“九伐”之必经关隘。古往今来，此关成全了几多英雄豪杰、文人墨客之显赫，亦造就了一方豆腐之声名。

公元263年，钟会、邓艾大军压境。姜维退守剑阁，人疲马乏，粮草日匮，无计可施。夜，一女村姑装束，白光环身，自天而降，半语道玄机。维顿悟，命张翼、廖化广征黄豆，石磨成浆。维自登峰台，念念有词，烧香拜仙，挥袖点化。但见豆腐左分，豆渣右出，蔚为奇异。人，豆腐以食；马，豆渣为料。数日，兵强马壮，五千兵甲，破魏军十万。一肴一役，相得益彰。剑门关豆腐，“东方龙脑”中之龙脑，自此引为美谈。

当代肴国奇人 岳子英，悟道剑门关，集古今大成，一把菜刀起家，独创剑门关豆腐宴。菜径万千，散兵游勇，编入阵法，汇成大道，终与剑门关并名并辉。其宴，以三国人文精髓为彪炳，以白、细、嫩、精丝绵劲而著称，以麻、辣、醇、清香四溢而驰名。关门弟子卫青，得师授，挟一百单八种菜品，引剑门炉灶正脉，举幡龙泉兵马驿，发扬光大，壮举也！

 

读罢，我等穿过露台，择了雅间，呼那着村姑装的侍员，点了豆腐七八品。一尝，感觉此庄的豆腐才叫豆腐，现磨现点，技艺古老，有豆腐的味道。这近乎是废话，实则不然。工业文明行进到今天，正像辣椒没有辣味、山羊没有山味、大米稀有米香一样，豆腐早已丧失了它的原初本味。味道就不多言了，从铭文到桌面，从理论到实践，一脉相承，别无二致。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自第一筷豆腐点触舌尖，我就开始上路了。我从“崩山豆腐”中看见了剑门七十二峰，看见了古柏、山涧；在“姜维豆腐”面前感受了姜墓的风水和四面环绕的鲜花；在“剑阁古道”上亲睹了诸葛先生率军凿山开道的壮烈场面……七十余公里的剑门山，舌尖上的旅行，一顿饭工夫，虽余犹未尽，旅途尚遥，也算走了一遭。此行不枉。

我和文友关心的是剑门关和剑门关泡酒，老婆们关心的是吃豆腐的好处。她们的眼睛老往墙上瞟。墙上，两位人物在说话：

 

豆腐细嫩鲜美，实为食物中之肉料也，含肉料之功效而无肉料之毒，助智补虚，应推为美食。

                                                       －－孙中山

豆腐有清热解毒、补虚益智之功效。

                                                     －－李时珍《本草纲目》

 

事实上，出川，望中原去，我走过长江三峡；而行走剑门关，至今尚是一个壮丽的梦。有关剑门关的知识，来自两本书：《三国演义》和《辞海》。现在，又添了一桌肴。

 

                                             2002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