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爱做梦，上天入地魑魅魍魉五湖四海古今中外，我能想到或者想不到的都能梦到。这些梦常常是独一无二的，情节不可复制。但有那么一两个梦却在顽固地重复。小时候我经常发烧，每次一发烧我就梦见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在一片白色的背景里骑车。高考之后我老梦见自己要进教室考试，可是监考老师说时间已过，不让我进。延续得最长的就是P先生去世之后，我老梦到自己在全世界找他，情节也是无一例外的相似，他失忆、或失踪、或变形、或变老，总而言之与我相隔，我在梦里用尽了各种方法，甚至不惜虐待一只猫，然而每次当我的努力快要有结果的时候，我就醒了。或许即使在梦中，我也知道，这事情原本就是荒谬，原本就已经有了一个悲剧的结果，随意的杜撰是完全行不通的。

然而即使这样，每次我从这样的梦中醒来，还是会有几秒钟的时间恍惚在甜蜜中，嘴还保持着微笑的形状。多么可怕的自我催眠，多么没有出息的补救措施，全是徒劳。不管我怎么在梦里让他复生，残酷的现实是，他终究已经是一抔黄土了。我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他已经永远地成为我遥远的、秘密的、不可触摸的玫瑰。然而生活总得继续下去，总有人会像他一样，陪我在夜色中漫步，关心我的冷暖疼痛，有着同样的兴趣爱好，还有温润的笑容。一起上天下地，而不是只是在梦里。

但愿我能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