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林如海

黄静芬

                                        （行者老邱摄）

如果前方有车，四轮翻腾起的尘土绝对像铺天盖地的沙尘暴，直叫50米后车内的你看不见路在何方。如果前方没车，你行驶在漫漫黄土中，你会觉得，天下的黄土，没有一处像这里，每一座、每一堆、每一坨、每一把，都富有如此旺盛的生命。

札达土林，以方圆4000多平方公里范围，莽莽苍苍，高低错落，一座一座如森林，绵延着，起伏着，让走向它的旅人叹为观止。

没有植物，没有岩石，除了黄土，还是黄土。中午阳光直射，浴在阳光中的山体色调金黄，躲着阳光的山体浅浅黑色，山纹明暗有致。越野车缓缓行驶，你时不时叫停，你跳下车，立刻举起相机，或者，爬上高处，将镜头对准壮阔的山林。

镜头里，乌云一片，一缕光线倏忽出现，旋即消失，静待几秒，突然，光线又回来。身后，蓝天纯净，云一朵一朵静止不动，像在飞机弦窗边观看到的那样，厚实，很有质感，棉花团似的，既各自为政，又相互纠缠。山谷中，偶尔几株红柳，一丛一丛毛刺，以并不青翠的褪了色的绿，在昭示生命的顽强意义。

是什么样的流水力量，才能使远古时的大湖湖盆和大河河床，侵蚀形成这独特的高原风景？这属于第四纪次生构造地貌的土林辽阔无边，一座座山高而平，陡峭挺拔。放眼望去，这一边是城堡鳞次栉比，呈现出古格遗迹的辉煌；那一排寺院幽深，如布达拉宫般华贵；前方士兵持戟站立，英姿勃发；后面罗汉一字排开，魁梧威严；左边是豪放汉子，引吭高唱藏歌，右边是美丽少女，羊儿绕在她身边……

没有文人雅士多情多事为这些土林命过名。陪同多优和司机次旺也不像内地导游一样，指一块岩石说：这是猴子抱月，像不像？游人上瞧下看，皱着眉，在“那是头，那是身子”的提示下，终于点头：同意，确实有点像。多优和次旺说，像啥是啥，如果你想细琢磨，留下呆一两年吧。

可我们只有一下午时间与土林面对面，只有几小时时间穿行在这片雄伟多姿的土林之中呀！

逝者如斯，千年万年时间流逝，所有重大的历史事件都变得意义暧昧，一只苍白的手翻过一页史书，重温的不可能再是当时的真实。站在土林中，时间却仿佛静止不动，千年万年的过往，只是指间难以觉察的一粒微尘。

仿佛进入异样时空，没有现代文明侵扰，没有物欲缠身，只有土林，只有土林连绵无尽，只有这片经远古的洪水冲刷、切割、风化、剥蚀而形成的岩层地貌苍茫如大峡谷，浩瀚如大海，一波一波翻腾。我们行驶着，时而像在众多巨人的脚掌上打圈，绕不出巨人不费吹灰之力的控制，时而像在无边的大海中启帆航行，航行在风云变幻的浅黄、深黄、金黄中。

我们只是几粒微尘。

（2004年10月8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