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狮泉河
黄静芬
传言只是传言，如果确信，你的旅行乐趣就要大打折扣。进藏前，朋友谆谆教导：慢慢走路，小声说话，不可激动，不能感冒，少洗澡，多睡觉。进藏前三天，我的喉咙开始发痒，然后微疼、干咳。抵达拉萨后，我的咳嗽声变得惊天动地，每晚一小时咳醒一次。如此状态，怎样进阿里？抗生素、双黄连、维生素、咽炎片、枇杷膏吞了无数，再拎一大袋药，跃上越野车，出发。
在狮泉河，我给朋友们群发短信：从拉萨驱车3天1655公里，经过路毁、桥断、车陷，终于到了阿里。我在孔繁森战斗过的地方问候你们。这里高天厚土，云可触，光明亮，海拔4300米，美极。
夜3点入睡，早6点醒，提两大壶开水洗澡（阿里各县最好宾馆基本没有设置卫生间，即使建筑时有，要么锁着不准用，要么热水器当摆设）。洗毕，如跑完1000米。坐床头歇息一阵，调匀气息，开始洗衣。洗好一件，喘如老牛，再坐床头歇息，再洗。终于，将脏衣洗完，人已疲惫。然后，一人踱在狮泉河街上。
狮泉河的黑夜是晚10时降临，狮泉河的朝阳却在7点已挂天上。阳光强烈，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踱在一片清冷中，时间于我这个旅人似乎毫无意义。
10时，吃过豆浆、油条、咸蛋、绿豆粥的早餐后，我一步一歇爬上狮泉河最高处，俯看这座城市，俯看阿里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极目处，沙丘连绵，经幡飘扬。然而，我看不见狮泉河，看不见印度河的源头——狮泉河如何美丽地流淌，看不见红柳在河滩上生命力异常顽强地招摇。
今天的狮泉河，已是一座颇现代的小城了。
1964年，新藏公路通车前，狮泉河畔只是荒凉的红柳滩；1966年，阿里地区专员行政公署从噶尔昆沙迁来此地；1988年，噶尔县也将政府所在地迁来这里；1994年，狮泉河人口仅5461人……如今，现代观念中的商店、饭店、宾馆、机关、影院、歌舞厅比比皆是，电厂、自来水厂、汽车修配厂、印刷厂各各矗立，令人无法找到古老的象雄文化、古格文化所遗留下的秘密的珠丝马迹。
晚饭后，唱歌去。
如此高的高原，“世界屋脊的屋脊”，能唱出怎样的歌声？没想到，狮泉河“天上人间”歌舞厅热闹异常，“呀啦嗦，那就是青藏高原”的高亢歌声从一间间包厢传出，如玻璃，一次又一次划破夜色，一晚不停歇。我惊讶地发现，我不再咳嗽，喉咙舒展自如。
夜1时出歌舞厅，酒后微醺，脚步轻飘，一丝愁绪袭向我。肯定将来有一天，现代意义的竞争、紧张将在阿里全面蔓延，那时，我们还去哪儿找史前风光的永恒感和辽远的意蕴呢？
星星在头顶，仿佛伸手可摘。凉风拂来，从头至踵浸在寒意中，我不禁裹紧风衣。
（2004年9月23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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