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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月色(下)
三
从拿工资以来,我花钱比较多的去向是花衣裳,可怜啊!都是当年的穷日子落下的病根。想想当初我这个可怜的黄毛丫头,永远穿着姐姐或者哥哥的旧衣裤,不是败了颜色,就是打着补丁,而且总不合体。
好象只穿过一条新裤子,是妈妈用劳动布做的小喇叭裤,有点类似现在的牛仔裤,臀部包得紧紧的,显得腿长腰细,我因此走起路来也神气了几分。因为喜欢,那条裤子只要洗净晾干就穿上身,结果很快屁股上就磨出俩洞,妈妈在里面贴了两块布,蹬了缝纫机,一圈又一圈地走线,等我再穿上那条小喇叭裤,就很紧张,总觉得屁股上是两块移动靶面,万一有人对着射击,一定令我皮开肉绽。
后来在我强烈抗议下,妈妈好歹又给我改了一条裤子,是爸爸的一条浅灰色化纤长裤,臀部也已经磨的发明透亮,纤维毕露,岌岌可威了。为了延长裤子的寿命,聪明的妈妈把前后片对倒,于是薄薄的那一面挪到了小肚子,可它呆惯的位置已经令它习惯性凸起俩包,于是我就很可笑的把屁股穿在小腹上,把膝盖夹在腿弯里。
就是这么一个丑小丫,
我不美,但我经常会有登台表演的机会。比较登峰造极的一次是四年级时,学校在县里的人民剧场汇演,我第一次化了彩妆,只有漂亮的
也就是在那一年吧,我这个丑小丫在某一天清晨走进教室的时候,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刚才还喧闹不已的教室随着我的出现突然鸦雀无声了,当我到位子上坐下,那个男孩子的头——高个子的留级生,迈着鹤一样的两条长腿,敏捷的走到我身边,从我的桌肚里摸出一张小字条,幸灾乐祸地笑着,“有人写给你的。”我只看了歪歪扭扭三个字,就头一伏,趴在课桌上惊慌失措大哭起来,高个子留级生又拿了那字条送到老师的讲台上。那段日子无辜的我好象做了什么丑事一样,总是低垂着头,内心最深处却又隐藏着那么一点点的骄傲和兴奋。好象老师也追查过一阵,最终不了了之,很久以后我听说那字条就是高个子留级生自己写的,然后贼喊捉贼地捉弄我。
这终究是孩子的把戏,算不了什么,可是在那样的岁月,我真的目睹到了爱情。还记得前面我提到过给我换服装、化妆的漂亮
印象里有一次,我去办公室交作业本,看到
后来我陆续听到一些传闻:
依我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的眼光,
后来我小学毕业,中学毕业,大学毕业,我们全家也搬离了那个小县城。多年后,我因为出差再回到家乡,走出破旧、狭小的火车站,茫然四顾时,一个穿警察制服的高个男人将手插在裤兜里,向我站的方向晃过来。有些人无论穿什么衣服,都一身正气象个好人,比如朱时茂,还有些人穿上正面人物的服装,也象偷来的,怎么看还都象个坏蛋,比如陈佩斯。眼前那个男人显然属于后者,他晃到我面前,突然笑了,“老同学,不认识我了?!”天呢,居然是那个高个子留级生。他不容分说的提起我的行李,要发动摩托送我去宾馆。无奈我执意不肯,为了掩饰尴尬,他响亮地咳了一声,清出一口痰,向远方的马路牙子吐出去,那口痰应该吐得很远,因为他能做男孩王,这些都是当初比试过的项目。
我终于被他安排在一辆人力三轮车里,那车夫支起雨棚,把我送到宾馆,还没容我掏出钱包,已经蹬着车转身离去了------
又是很多年过去了,如果那个高个子留级生早婚早育的话,孩子也该小学毕业了,不知道会不会是孩子的头?也不知道会不会象他一样捉弄女同学?
我倒是听说我认为天生一对的
可我知道,象他们那样的老头老太,就算鸡皮鹤发,也一样的郎才女貌,一样会面对面望着轻轻浅浅地讲话,一样坐在黄昏的风里,一个拉琴,一个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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