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过去的一切。都回来了。
(2008-10-10 02:4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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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人是靠嗅觉生活的。所以说。
我的架子上有三排香水,每一瓶都连着不一样的回忆,零三年,零四年,零五年,每个都是不一样的回忆。我闻到它们,就能想到过去的时候,我一个人在一次漫长的火车上,遇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她写她的电话给我,让我去找她。有一次台风天,我被困在上海的宾馆里面。还有,冬天的时候,我在飞机场门口看见他们三个,柚子说:我靠,你一来又下雨。
我在晚上一个人走路回家,梧桐上面是灯光,路面上面是回响,我闻到了属于平原的秋天的味道,那些想逃又必须去上的数学晚自习,那些回家路上唱的披头士的歌,那些34路车上的晚上,我的第一支口红,是CLINIQUE的,我在心里说:秋天来了。秋天来了。秋天来了。
秋天来了,十月来了,十一月来了,那些过去的一切都回来了。
我坐在家里,写小说,我写的小说,是我成为孤独的证据,也是我成为孤独的慰籍。
来来回回地,听ICH LIEBE DICH,听RATTLESNAKE,听以前听过的歌,因为那些过去的一切都回来了。我又要度过这一个秋天了,然后下一个秋天,然后再下一个。
终于有一天,我会不再梦见她,不再在想到她的时候泣不成声,嚎啕大哭,不再记得她叫我的样子,记得她每次拥抱我的时候,身体的触感和味道,我在我的小说里面,写到一个小姑娘在抄写老师布置的成语,她抄的是晶莹剔透。“晶莹剔透”,这个成语学到它的时候我是四年级,有一个老师在上公开课,在我们从来没有下过雪的小镇上,老师问我,雪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说:雪是晶莹剔透的。我走下去了以后,就看见了她,她说,我偷偷来听你的公开课了,你说得真好。
终于有一天,我会不再在打出这些字的时候,流满了泪水。
那一年我学会用不防水的睫毛膏阻止眼泪流出来,我学会在聚会上喝第一口酒,是三块五的尖庄,我学会在走廊上跟一个陌生人歇斯底里地说到她的事情,我学会在回家的路上蹲下来,再也站不起来,我学会不在认识我的人面前流眼泪,学会一个人坐四十一个小时的火车,不吃东西,不睡觉。对了,我还学会了呕吐,吐得铺天盖地,撕心裂肺。
我甚至学会了对你们撒谎。从那个时候起,我的谎言没有停止过,包括我最近一次跟你说,我很好。
我学会了在十二个小时的长途汽车上写日记,学会了假装我自己并不爱你,我不爱你,你就是一个陌生人,我对我自己这么说,我就相信了,因此即使你离开我,我也不会难过。
我想起来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变成了这样,经过了这么久,太可怕了,我真怕我变成了那个你不认识的人,我认识的人都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认识的人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变得如何地自制,我可以不哭,可以不爱,可以不难过,可以不希望,我只是没有办法在一个人的时候不哭。
秋天来了,秋天又来了。我大哭起来,我一边哭,一边觉得还好,我还没有忘记你。
亲爱的 ,如果有一天,我再也不会这样失声痛哭,我应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就忘记你了,多么可怕啊,我宁愿那一天永远也不要来,让我永远这样吧,因为我没有办法把你放下来,我没有办法把你放到这个落满了尘土的大地上。就像那一天,我把你放下去了,是我把你放下去的,你看了我一眼。
那过去的一切都回来了。那些味道,桂花的温柔,还有梧桐叶,隐隐的消毒水味道,夜晚的昏眩,掏心的绝望,胃痛,恐惧。我真怕成都的秋天,我真怕它,可是我又舍不得离开它,一分钟都舍不得离开它。
从那个时候起我知道了世界上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我们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走,我们受的苦是我们自己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我们,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真的明白这是什么样的痛苦。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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