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散文 |
。。。。。。我记得是在公社的大院里。说是大院,其实也只是四排平房围成的院子,最里面的平房是老房子,里面放着很多条凳子,有一些方桌子,是食堂以及开大会的地方。厨房里有一扇小门,可以一直通到河边。公社的大院里长满了狗尾巴草和野辣椒。我的记忆之门就是这时候打开的,我听到有一阵轰轰的雷鸣,天空乌云翻腾。我有点不知所措,这时候母亲站在左边平房的屋檐下高声叫喊边冲我做着手势。后来我知道她当时正在参加小学教师的一个学习班。这时候雨噼噼叭叭地开始打在我周围,并且我能听到屋顶上很清脆的雨声。我有点慌不择路,从一大堆狗尾巴草丛中跌跌撞撞地跑过,我看见有好几只不太美丽的黄蝴蝶在惊惶失措地胡乱飞舞。我跑到离我最近的那间平房,在斜对面,母亲已没有了踪影,想必已经进了教室。我靠在走廓边的木柱上,看了看雨,那雨很大,屋顶上、院落里已扬起了一层云雾。那几只不太美丽的黄蝴蝶已不知飞向何处。我在那里看了会雨。雨一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时候我听见身边的屋子传来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哀号,我赶忙走过去,正好,窗户并没有关紧,我颠起脚尖,透过缝隙,好奇地向里面看去。我看见两个穿白大衫的人在里面忙碌着。那白大褂很脏,上面沾满了污秽,正对着我的地方,放着一张床,在同样污秽的床单上,躺着一个女人,她的下身赤裸,肚皮挺得老高。那个女人如生病的老猫一样扭动着身躯,不断地发出哀鸣,有血水不时从她两腿之间流出。我看得心惊肉跳,血往头上直涌,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终于,我听到那个女人凄惨地长叫一声,那一声呐喊听起来让人毛骨竦然,又异常陌生,像是很远很远的远古传来的,只是从她口中爆发。与此同时,一声炸雷就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上炸响。我看到一个硕大的血块从女人的两腿之间汹涌而出,同时,一声啼鸣嘹亮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听见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发出一阵像野兽般的长笑,她的嗓子明显地是哑了,也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笑过了,笑起来就像是一根绳索牵扯最深最幽暗的东西。我吓得仓皇而逃。
那样的场景铸就了我最初的疑问,并且这种念头在很长一段时间打压不下去。我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我与这个世界的关系,也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的。醒世的同时,也就是疑问与日增多的同时。说来也奇怪,这样的疑问在我一开始的时候就觉得似乎不能示人,因为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似乎会勾起人们深埋着的痛楚,那也是不可能明白的眩晕。是的,人真是不可能明白自己的来龙去脉。尽管人们生存得全心全意、轰轰烈烈,但如果连对自已最简单扼要的来龙去脉都搞不清楚,内心深处一定是极度虚弱,极度虚弱的。
我对新桥当然是怀有感恩之心的。一个人,既然来到了世上,它就应该对它周边的一切,对他的生活,抱有一种真挚的感激。而这种感恩时时萦绕着我,它有时候是思念,有时候是缅怀,有时候是伤心甚至是忿忿不平。但在我的心中,却是一直惦记着这个地方的。现在当我再次来到新桥时,几乎已经没有人认识我了。但我却依稀地能从他们的面容上辨认出当年的熟人。有时看着他们的面容,相貌依稀,似乎见过,但又似乎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这样的感觉仿佛在当年看到的是一个新表,而现在,看到的还是那块表,但却是一个旧表了。每一个人都可以说是一个时间的计时器和感受器,总是在向别人昭示时间的同时,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旧了磨损了然后停滞毁坏了。
新桥是我的始点,也会是我的终点。一种纯粹意义上的终点。
我的散文观
我比较喜欢自然、随意但又透露出至情至性的东西,不喜欢一切矫情的、虚伪的、故作崇高冒似深刻的东西。散文是比较真实的,他能够真正地看出作者的真实面目。好的散文总有着一种文字遮掩不住的境界,它的背后是人格。从某种程度上说,一个人的人格以及境界,决定着他是否能写出好文章。在很多时候,我只要一看这个人,我就知道他写的文章是否好,是否值得阅读了。
我喜欢风清月朗、天高云淡的文章,比如董桥,比如林语堂。在他们的文章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同时也有着一种宁静的氛围。这样的文章,与作者的气息相通,是真正的好文章。
(完)(原载<<清明>>2006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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