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过千家,三月卖花声
烟雨三月,乍寒、乍暖、忽晴、忽雨。岁月的枝头,究竟春在何处,尘世间各说不一。有的说是“春在梨花”,有的说“在红杏枝头”,也有的说“在卖花声里”。
上个周末,又去了那个熟悉的古镇,住在了一条小巷的民居里。清晨,透过窗外薄薄的晨雾,又听见了卖花的唤声,隐隐约约的,似在巷子的尽头,悠远而空灵。
记忆里,古镇上的卖花女,总是一大早就顶着云朵,踩着露水,带来一路春色。巷子里面的人家,风动门移中,不时会闪出买花的人,或一身水红,或一袭嫩绿。
古镇里的小巷,深深的,在岁月的廊檐下婉约;卖花人的唤声,悠悠的,在晨风中飘荡迂回。卖花人不着急卖,买花人也不急于买,有一种从容的默契。卖花人传递着河开杏绽的讯息,买花人知晓了人间的春色。卖花和买花,就这样和谐着岁月。
一年一年的光阴,如绣花针落地,没有一丝动静。我喜欢古镇里的深巷,它就这样或忧伤或安静,或怒放或图腾,一直在光阴的轩窗里,柔情似水……
妻子很喜欢花,经常会在下班时买几枝,不论红黄蓝白,觉得都是光阴的馈赠。把它们插在瓶中,配着暗花的桌布,绿菜白粥加碗筷,也是一幅绝好的简笔。有时也把它们簇在白底蓝花的碗中,风干焦脆后,花香会凝固在空气里。
无影的光阴,满室的静气,无声无息。那干了的花,或夹于书间,或做成标本,若干年后,人、花、书俱老,哪怕生命即将复位,日子也依旧唇红齿白。
我也比较喜欢花,却都是那些极普通的。比如烟粉的杏花,干净的栀子,洁白的玉兰,但不会是玫瑰。太热烈的东西,觉得消耗太快,只能送人。
近来我们这里,多是半阴的天气。细细的雨,有一搭没一搭地下,像梦中人的呓语。下班回家,走到小区门口,有个声音问我买不买杏花,原来后面站着一个卖花的人。
转身一看,卖花的是个女孩儿,上身穿一件白底蓝格子半袖衫,下着一条微喇牛仔裤,白色的旅游鞋上洁净无尘,那是城市中少有的一种纯朴的美。想起民间的一种说法:卖花,卖伞,卖香,这些买卖对众生只有利益,是纯善的行业。
天上正下着蒙蒙的细雨,那些杏花却并没有湿。我买了几枝,准备带回家去插瓶。看着卖花人渐渐地消失在雨中,四下里一片寂静,突然想起陆游的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这也许是卖杏花的千古广告语,不禁莞尔。
说起卖花,又想起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只是觉得太过沉重,太多苦难与艰辛。同样是卖花,同样是“街头巷底声声叫”,我更喜欢卖花声里的春色。
这世上的花,一株株都是怒放的生命。古往今来,人们都喜欢用它来妆点生活,也妆点爱情。古人,大概比我们文雅一些,他们把悠悠的卖花声,成就了无数诗句,还把它作了词牌名。那种沿街的叫卖,愣是被古人变成了“一声声唤最娇匀”的风雅之音。
俗世生活中,整日奔波,有时容易忘记很多东西。但每到春天,我总会想起古镇里的花,清淡中,沾着露气。也想起湿漉漉的小巷,随风飘着的花香,阵阵清脆的卖花声。
烟雨过千家,三月卖花声。其实我留念的,不单是卖花的声音,还有卖花的人。她们那一袭烤白的衣衫,碎兰花裤,青底布鞋,乌黑的辫子,在云水深处,独成一道风景。
卖花的她们,或许很普通,但干净,眉眼间总有一团露水。她们也许没太多文化,不是深闺小姐,也不是那个被人们嚼烂了的、撑着油纸伞的紫衣女子。她们,不需要乌发云髻,无需媚眼行世,她们自然的伴着烟雨红尘,年年和风和雨和云在一起。
三月里,是那些烟雨红尘中的卖花人,引来了缕缕春情。窗外春雨初歇,庭院鲜花娇媚,春风习习中,我喜欢听那一长一短的卖花声,它传递着永恒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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