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朦胧又清明,阡陌红尘寄哀思
人间四月,又是清明。这个芬芳的季节,遍地落满桃花,杏花也开始凋谢,实在是匆匆了些。我陪母亲回乡去上坟,一路霏霏细雨,把斑竹与梨树,都染成了忧伤的灰色。
曾听有人说,清明是逝者对生者的提醒。逝者,因为太多牵挂,不想走得了无踪迹。其实生者,从来也没忘却远走的亲人,始终记得这个悲怆的日子。
因此,每到清明,扫墓祭祖便成了必然的礼俗。清明时节的荒野处,枯山旁,百坟拱起,千碑林立。上坟祭拜的路上,细雨朦胧中,弥漫着浓浓哀思,淋漓着靡靡悲情。
清明细雨中,常会想起贺铸的《青玉案》:“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读着这样的诗句,便明白了那些缭绕于心的愁绪。
俗世光阴里,我们都是赶路人。我和母亲及妹妹,淋着细雨,一路奔波来到了父亲坟前,恭恭敬敬摆上凄艳的黄菊花,点上香蜡纸烛,供上他爱吃的饮食。
父亲的坟墓周围,长满了野草,我们去年栽的万年青也更加葱葱郁郁。坟头的墓碑上爬满了青苔,字迹却依然清晰。不远处,矗立着几株竹子,随风摇曳,飒飒作声……
我们烧了钱纸,放完鞭炮,又找一根竹杆将幡挂上,没有漏掉一项仪式。尘世间的人,总是用这些古老的仪式,永不怠倦地想召回逝去的灵魂。
记得去年清明时,我给父亲写过几句话:“我们和你之间,不过是一个拱形的距离,只是,我们在云下,你在泥土里。”其实今年亦是,以后年年都是。
给父亲烧完纸,望着远处的山林和近处的坟茔,我的心情背后,始终有一些失落的痛楚无法忘记。越来越觉得,明白一些东西,其实不用等到我们都老去。
扫完墓,走在回村的路上,有缕缕凉风,揽入怀里。更有一些思绪,在四月的情愫里,翻滚又叠起,散淡又凝聚。午后的天空,终究没能熬过阴霾,又下起了小雨。
越来越低的云层下,空气虽湿润,四野还是满目苍翠。快到村边了,北山上的古庙里,传来了阵阵钟声。这是我从小就听惯的声音,经常回响在瓦屋顶、树梢间、竹丛里。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每次听见这个钟声,依然有一种熟悉的温馨与宁静。
这些年,日子真实且琐碎。凡尘的念,已经不动声色地嵌入了我的心里。想起那些走进古庙的人,在钟声缭绕和香烟弥漫中,大都会生出一种虔诚的灵犀。我也去过古庙,大概因为无所企求,所以多是避开喧嚣,看看淡淡烟火,寻一份心静而已。
大千世界中,也许看多了磕磕绊绊的人生,所以即是我跪下膜拜,心也是茫然的。
熟悉的古庙钟声,又一次开启了我尘封的记忆。那些发黄变脆的往昔,虽然在寸寸抽离,可还是记得一些疼痛,记得一些错过,还有一些转身离去的背影。也许因为这些难忘铭记的殇,仓央嘉措才说,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一年中,只有四月天,只有清明节,我们才会去到生离死别的坟地。只有如此贴近死亡,我们才会想起生与死这个古老的话题,深刻理解它的对立与统一。
万物本来残缺又矛盾,就像明媚和伤痛并立。如果说我在坟前的祭拜,是为了留存一种思念;那我静静地聆听古庙的钟声,就是为了寻求一种禅意。虽然我对神灵知之甚少,却依然怀着一份佛家仁慈,收拾起皈依的莲心,以免徒劳的为难自己。
伴着烟雨回到村里,转角处的青石小巷,又见一柄柄久违的油纸伞,遮住了低过屋檐的光阴。老家的模样,几年前已葬于岁月,仿佛告诉我,每一场盛宴,都会散去。
庆幸古庙的钟声还在,让我没有忘记以前的岁月。记得那时伴着钟声放学,路上偶遇父亲,春寒中,一双冰凉的手牵着我,而一颗热乎乎的心,暖得我直想落泪。
终是天地有情,每年送来清明。我在梦里,踮起脚尖,遥望远处的亲人。清明,清清明明的记忆,是不会抹灭或是减持的。岁月里的那生离死别,哪怕都被时光覆上了苍凉的味道,思念,还是会随着清明雨,淅淅沥沥;还是会随着杨柳风,慢慢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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