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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又清明

(2018-04-05 09:2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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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散文、故事

斜风细雨又清明

四月，万物萌动的季节，却因清明多了一份哀思。窗外，山重水复处，有我远去亲人。光阴屋檐下，那些深深的忆念，像春草一般，长了又长，绿了还绿。

十多天前，母亲就来电话唠叨：“快清明了，你和妹妹商议商议，看哪天回乡去。”在母亲心里，清明比春节更重要，因为要去祭拜父亲，那是岁岁年年的哀思。

每年清明，总是三晴两雨，心里也是湿漉漉的。走过薄凉岁月，经历阴晴圆缺，也亲身感受了一次次生离死别。从前，烟雨朦朦中，望见断魂路上的行人，都是别人的清明。父亲离去后，才慢慢懂得，那些纷纷细雨，也是下给自己的。

光阴里，我们都是赶路的人，为了一些琐碎的事，总是忙忙碌碌。而有些重要的事，我们却在忽略，比如清明。我们远去的亲人，就在天上，他们与我们只隔一层薄薄的云。清明时节，满世间的细雨，就是他们在天上流淌的思亲泪，无际，无尽。

为避免清明堵车，我们兄妹和母亲，前几天就驱车去家乡给父亲上坟。一捧鲜花，几盘水果，寄托着我们的哀思。我望着母亲低头焚烧纸钱，不由更想念远去的父亲。

站在父亲坟前，目光扫过河边的柳枝，还有来时走过的田埂，一直看到很远，很想看清阴阳两隔的疏离。不知坟前的寸瓦片土能否遮挡阴间的风雨，不知父亲是否还有灵力接受我们的祝福，不知天上的日子，细碎中，是否也是四季分明。

这座坟，是父亲的安息之地，其实也是一扇门，连着生者与逝者，传递着阴阳之间的信息。可是谁能告诉我，生命的终结是安详，是沉寂，还是痛楚，亦或是迷惑。

母亲没有像从前那样匍匐在坟前痛哭，她说，泪哭干了也唤不回他，还是多烧一些钱纸。我理解母亲的心愿，这几年一直顺着她的心思，该买的纸扎、冥币、金元宝，全都买齐。母亲说父亲以前太苦了，多烧一些，让他在下面花起来不受委屈。

望着父亲的墓地，坟后茂竹修修，坟前芳草凄凄，眼睛忍不住又一次湿润。前年给他换了一块新的墓碑，我在上面多刻了几个字：“半世理想追风去，一介书生梦长存。”年年来看父亲，年年都买了他喜欢的烟，但愿他能少抽些，在地下也要爱护身体。

父亲在我记忆中，总是一身的书香，和蔼的笑容，缓缓的话语。渐行渐远的时光中，当光阴磨平了棱角，心里越来越明白，父亲留给我的，始终是“温暖”两个字。

多年来，几次读父亲写的一本书，一直领受着他的教诲：“处世定要严谨，畅达时不骄，逆境中不馁；对别人友善之余，不期待他也友善地对你，要平和、客观地看待生活与生命。”父亲的这些文字，饱含爱与慈悲，影响着我一生的智慧。

我在坟前，回忆着无边往事，不知不觉，已满眼含泪。望着烧尽的纸钱，心里轻声呼唤：父亲，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养育之恩，百年之后埋在你脚下，还做你的儿子。

世事就是这样的，父亲坟前的土地，也是我们儿孙将来长眠的位置。人类就是这样一辈一辈出生，一辈一辈入土，谁也无法改变这个轮回。

父亲走后，很少梦到他，不是爱他不深，我其实很爱我的父亲。隔着岁月的风烟，父亲的身影终究还是在逐渐淡去，真害怕哪一天，会记不清他的样子。

繁世浮华的城市，融不进春华秋实，却自顾自地日新月异。但埋着我父亲的故乡，天不会变，山不会变，地不会变，水不会变，春天来了，依旧是山花烂漫，百鸟争鸣。

每年清明，上一次坟，就洁净了一次灵魂。慢慢懂得，脆弱的生命，就是一颗流星，在苍茫的天幕上只有那么一瞬。因此，哪怕世界偶尔薄凉，自己也一定要繁花似锦。

站在父亲的坟前仰望，天空深不见底，却盘旋着一只苍鹰。我把父亲坟上的野草一颗颗拔掉，然后补上新土，再用铁锹把表面拍紧，这样的修整，我们家乡叫做圆坟。

四月，拈一缕岁月的风，沐一场时光的雨，总是留下一些感动和记忆。父亲的坟，我给修补完了，或许，该修补的，还有关于清明、关于亲人、关于故乡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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