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窗沉香,垂柳系舟
(2016-04-16 05: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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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末词家吴文英文化 |
醉心尼采、叔本华悲剧美学的王国维,不屑玉田、梦窗是自然而然的。贬吴文英词作:“映梦窗,零乱碧”,也自有出处。张炎《词源》评说:“吴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炫人眼目,拆碎下來,不成片段。”倘若说玉田词气短,那么梦窗刚好是情淡:句子秀丽,词作迷蒙;恍如梦窗沉香,又似垂柳系舟,横看竖看不真切。
“残寒正欺病酒,掩沈香绣户。燕来晚、飞入西城,似说春事迟暮。画船载、清明过却,晴烟冉冉吴宫树。念羁情、游荡随风,化为轻絮。十载西湖,傍柳系马,趁娇尘软雾。
于是就有了很不经意的惜别:“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
倘若说柳耆卿犹如洞庭湖,周美成好比西子湖,那么吴梦窗则像庭院中的池塘,小巧幽雅,荷叶清新。“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以吴梦窗的格局,未必能够爱到无语凝噎,但那首悼念亡妾的《渡江云三犯·西湖清明》也是一番情愫:“羞红颦浅恨,晚风未落,片绣点重茵。旧堤分燕尾,桂棹轻鸥,宝勒倚残云。千丝怨碧,渐路入、仙坞迷津。肠漫回、隔花时见,背面楚腰身。
梦窗并非贾岛式的推敲匠,虽无底气,但有才气。能在《祝英台近》里一气呵成“春日客龟溪,游废园。采幽香,巡古苑,竹冷翠微路。斗草溪根,沙印小莲步。自怜两鬓清霜,一年寒食,又身在云山深处。”真是健步如飞,从龟溪直上云山深处。这般词句再摔也摔不碎。
梦窗的词作读起来很惬意,不凝重,也不浓烈。淡淡的喝上一口,土豪可以附庸风雅,文人可以装模作样。就像施特劳斯的圆舞曲,既可以在上流社会的客厅里时光流转,又可以成为大众喜闻乐见的赏心悦目。
二0一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写于纽约
首发于二0一六年四月十三日《深圳特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