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

在鲧娟说给妲己听的所有故事中，妲己觉得最好玩的的，乃是婵姑的故事。真是不可思议，她听完后对鲧娟不住地感叹说，就因为跟自己的郎君睹气，竟然一气之下报选入宫？

就是。鲧娟回答说，选官见了她呀，眼睛一亮，眉开眼笑地就把她送进了后宫。

可那不过是小两口一时上的口角呀。

所以进来后又后悔了，嘻嘻。

然后就半夜三更的在宫墙上飞出飞出，跟自己的情郎幽会？

正是。

嘿，这个婵姑真好玩儿。

妹妹想不想见见她呢？

现在恐怕不太方便，等以后吧。

妲己说完后，又呆呆地想了一阵子。想到那个身怀飞檐走壁绝技的婵姑姑娘，在宫墙内外那么飞进飞出，她不由想得咯咯直笑。

见她笑得那么开心，鲧娟忍不住问她，妹妹是不是也想学学那功夫哪？

你可别瞎说，妲己笑着回答，我可没什么人等着我去幽会，咯咯咯。

尽管妲己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十分神往能跟那个婵姑学上一式半招。虽然并没什么人等着她去幽会，但一想到可以轻轻巧巧地从墙头一跃而过，她不由感到十分解恨。她对宫墙有着一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憎恨，一见到那宫墙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恶梦，梦见四周的高墙，没完没了地朝上疯长，把她死死地围在当中，就像被人扔进了一口枯井一般。要是。。。她心驰神往地遐想道，要是能怀有婵姑那身功夫，也许就不会做那样的恶梦了。

然而，不管她如何神往婵姑的功夫，无论从她的身份还是就她的处境而言，她却都难以答应会见一个半夜三更在宫墙内外飞进飞出地偷情的违规嫔妃。直到由于她救下喜姝，致使宫中的嫔妃们全都想方设法地前来拜见她，从而使她无须再避嫌之后，婵姑才得以通过喜姝的引见，来到她面前。

妲己见到婵姑的那个中午，天气特别的晴朗。当婵姑来到她跟前，站在阳光下朝着她微笑时，她感觉婵姑的那张脸儿，在阳光下鲜亮得透明。一阵微风拂过，轻轻地掀起婵姑的衣带，在空中漫不经心地飘了飘。妲己眨了眨眼睛，好像生怕婵姑会突然飞起来一样。她后来对鲧娟说，她从来没看到过那么轻盈的人儿，就像一片蝉翼一般，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像衣带一样飘起来似的。

正是如此鲜活的感觉，使她一见到婵姑就感觉快活无比。当婵姑向她盈盈拜倒说，婵姑叩见妲己娘娘时，她赶紧回礼说，婵姑姐姐快快请起，姐姐如此客气，反倒让小妹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婵姑听了，感动不已地对她说，婵姑一直听说妲己娘娘待人亲切，平易近人，今日见了，果然如此。妲己开心地回道，小妹见了姐姐，也是一见如故。

妲己此说并非客套，而是实话。从第一眼的直觉中，她就觉得婵姑是个很合她性情的姐妹。当她笑嘻嘻地问婵姑说，当初是怎么跟她那位青梅竹马的郎君发生口角的时候，婵姑脸上一红，但随即也跟着笑了。婵姑笑着告诉她说，当时哪，咱对他说，你小子可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哪，以咱之色之技，比之于后宫里的皇妃，也是毫不逊色的。不料，那小子居然回答我说，你如此了得，为何不去后宫当皇妃？娘娘你听，这岂不是太气人了不是？妲己笑着连连点头同意说，是太气人了，是太气人了。妲己一面脸上笑着，一面心中也在暗暗发笑，因为她发现这个轻盈得像一片蝉翼一般的姑娘，一旦无拘无束地说起话来，居然淳朴得像个村姑。

不过呢，婵姑随即又正色说道，进得宫来，咱才发现这不是咱来的地方，这宫里的美人儿多得呀，简直像蝗虫一样。

咯咯咯。。。妲己听了大笑不已。妲己一面笑着，一面说道，姐姐比喻得真好真确切，小妹当时也曾这么想，但就没想到姐姐这个比喻。咯咯咯。。。

所以咱后来只好犯规了。不犯规不行，娘娘你说是不是？

姐姐说是，就算是呗。妲己笑着回答说。

婵姑点点头，说，反正这后宫咱是领教了，这皇妃咱也做过了，咱在那个傻小子面前也算是可以交待了。所以，咱就抱定决心回去找咱那个傻小子。在这后宫里，咱不过是一棵草，可在咱那个傻小子眼里，咱可是一个宝哪。

没错，姐姐当然是个宝，妹妹羡慕姐姐羡慕得不行。

哎呀，娘娘这么说，真让咱无地自容了。娘娘是当今天下所有美人当中的凤凰，咱能见上娘娘一面，都感觉十分荣幸了。

哪里呀，姐姐可是小妹神往已久的人儿。姐姐的那身飞檐走壁功夫，让小妹羡慕得不行。

一旁的鲧娟赶紧插话说，要是婵姑姐姐愿意教教咱们娘娘，娘娘一定会乐意学的。

婵姑有些意外地问道，难道娘娘也喜欢咱这些粗笨事儿？

妲己笑而不答，鲧娟代她回答说，咱娘娘也是个练家子哪。你们以后见了娘娘舞剑就知道了。

婵姑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哎呀，真没想到。可是，婵姑随即又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唉，早知如此，真该早点认识娘娘。

鲧娟不解地问道，婵姑姐姐什么意思？

婵姑对她们说，咱这粗笨功夫，是从小玩起的。咱刚会走路的时候，咱爷爷就给咱两个脚腕子上系了沙袋，然后一年一年加重，一直系到咱进宫那年才摘掉。

噢—妲己长长地叹了一声，说，小妹小时候倒是听父亲说起过那些事儿的，可是当时没太上心，更没想到这功夫有如此神奇。

不过，婵姑安慰她说，咱可以回去问问咱爷爷，有什么法子能使娘娘学会这功夫。

妲己连忙回答，姐姐可别太认真了，小妹也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小妹知道这功夫不是容易学会的。

婵姑依然坚持说道，等咱问过咱爷爷就知道了。

妲己听婵姑一再说到她爷爷，不由饶有兴趣地说道，这么说来，尊祖父一定是个高人无疑了。

婵姑眼睛一亮，扬了扬眉毛说，可不？咱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咱爷爷就给咱灌了好多好多功力。比起咱爷爷，咱这点粗笨本事算不得什么。

妲己听得眼睛也随之发亮起来，怔怔地看着婵姑说道，姐姐有那样一个祖父大人，真是幸运。姐姐哪，什么时候给小妹引见引见尊祖父。

娘娘要是不嫌弃，咱倒是很想请娘娘到咱庄子里去看看。那样的话，咱爷爷也有机会拜见娘娘了。

小妹十分向往去府上造访姐姐的祖父大人。

娘娘肯去咱庄上玩儿，咱爷爷一定会很高兴的！婵姑几乎是叫了起来。

见婵姑和妲己谈得如此投契，一旁的鲧娟和喜姝也开心地插话说，哪天娘娘真要去的话，可别忘了把我们也带上。

那是当然的。妲己回答她们说，说完又转过脸去，对婵姑说，姐姐，小妹是当真要去的。

见过婵姑的当天晚上，妲己就兴奋不已地对天子说起了婵姑。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朝天子叹了口气，唉，你要是见了婵姑，也许会后悔那么冷落人家的。天子却不以为然的撇了下嘴，对她说，有了你，什么婵姑婵婆婵姐婵妹，我全都不放在心上。妲己跟着问道，你那么些个老婆一个个跟人私奔了，你都不在意？天子回答说，只要你不跟人家私奔就行了。妲己不由笑了，说，哟，怎么说得这么可怜哪？妲己笑完后，告诉天子，那天虽说是跟婵姑初次见面，但二人却越说越投机，彼此全都感觉相见恨晚。要不是后来费仲浑尤二个兴冲冲地拿着风筝来请她出去放风筝，她也许真的当天就跟着婵姑去造访婵姑的祖父大人了。

天子听了之后，怔了一怔，突然没头没脑地对她大声说道，不行，我也去。妲己不解地看看他，你也去？天子回答说，我当然也去啦。你能去拜访人家的祖父大人，我就不能去拜访一下自己的岳祖父大人么？天子说得妲己使劲地拧了他一把问道，你去哪里去拜访你岳祖父大人，啊？天子赶紧回答说，我当然是去冀州拜访我的岳祖父大人了。妲己笑了，说，可你冀州的那个岳祖父大人早就没了，所以，你也就不用去了。天子顿时急了，说，那不行，你在后宫跟她们玩得那么开心，又是说笑的，又是放风筝，还要去拜访人家的祖父大人，而我呢，却没完没了地上朝，上朝，再上朝，整天一本正经地跟那些大臣们厮混。这太不公平了！你要是不让我去哪，我又要罢朝了。

结果，为了不让天子罢朝，妲己只好答应带天子一起去婵姑的庄上玩儿。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去的那天，后宫又出了件事故，有个嫔妃，在后宫的假山后面被人当场捉奸逮个正着。那个嫔妃叫窈窕，而那个捉奸者则是西宫黄娘娘。